防眾人之口, 如防潰堤之川。
“聽說我們這新皇帝腦袋有點問題……”
“噓——你還要不要命啊,給聽到就砍頭了!”
“可、可是大家都在說啊……”
“聽說昨天的登基大典皇上哭得好慘哪……”
“聽說新皇給人拋棄了……”
“聽說……”
喝個早茶,就聽到整個市場炒得沸沸揚揚, 都在討論昨天皇帝出糗的事。官兵根本防不勝防, 誰讓昨天的登基大典旁觀了幾萬群眾呢。
一個帥哥一個美人陪伴身邊, 蒙面人低頭猛啃, 幾分鐘時間拍著圓鼓鼓的肚子攤在椅子上。
“聽說……”
“南宮你也變長舌婦了?”南宮剛開了個頭, 司徒立即打擊。
“我這可是大新聞啊!聽說那天鬧場的小孩兒是‘奔雷谷’那位谷主的小兒子,出了這么大的事,可把那位谷主氣出病來了。我爹派我去問候。”南宮不甩他, 轉頭跟鬼宮主說:“夜輝,聽你昨天說要往西南走, 正好跟我方向一致, 不如一塊吧?”
“好。”某人正在反芻。
“我爹病了, 我也去問候一下。”司徒以“武林盟主”兒子的身份申請。
南宮氣結,司徒盟主那老家伙正在他家神氣十足地指揮來指揮去的, 哪里像病貓了?!他也不想反駁,為了跟著夜輝,鬼知道司徒下一句會不會說他爹“死了”。
“對了,小宮主呢?”
“影衛來了,帶著呢。”鬼宮主邊應答邊起身, 揚著手里的紙條喊:“小二, 給我準備好這些東西。”
南宮故意撇了司徒一眼, 見美人神情自若、異常優雅地端起茶杯, 聞了下茶香, 再陶醉似的品了一口。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喝的是頂級毛尖,而不是免費茶水呢。”南宮皺皺鼻子, 嗤笑一聲。
司徒風情十足一聲冷笑,再陶醉似的又品了一口。
奔雷谷,聽到這名字的江湖人士都要愣三秒皺起眉頭,因為奔雷谷的谷主吾自在脾氣非常地火爆,而且認親不認理,世間少見的護短。奔雷谷出來的人誰都不敢惹,就算對方挑釁也要含血吞下去,因為他們背后有個武藝超群的谷主撐腰。奔雷谷谷主不僅武功令人側目,更重要的是他還會一種邪功,使出來可能連鬼宮之主都招架不住。
“司徒公子、南宮公子,有勞兩位探望。可惜谷主現在身體不適,不能親自接見,還請見諒。”
到了奔雷谷,發現這個所謂的谷只是建在比較偏僻的地方,方圓百里不見其他住戶,“谷”——名不符實。奔雷谷的管家是個四十出頭的男人,態度狀似恭敬,卻給人一種自視甚高的感覺。他對報上名號的司徒、南宮僅僅是端上茶水招待,對跟在他們身后進來沒表明身份的鬼宮主只施舍了一點眼白,明顯有狗眼看人低的嫌疑。
南宮拿起茶水看了看就放下去,司徒冷著一張臉端坐在那里,居高臨下藐視人的態度勝人一籌。
“請問這附近有沒有圓形的建筑?”鬼宮主沒關心管家的忽視,只在意如何找到下個寶物。
管家頗為意外地多施舍他一眼,見他站起來其他兩人也站起身更覺得詫異了,老實回答道:
“沒有,這里百里內都是奔雷谷的領地,不可能再有其他人家。”他對這種驅逐非我族人的行為還很自豪,想了想不甘心地說:“百里外有座山,山里住著個瘋婆子,仗著有點妖術,趕都趕不走!”
敢情他還希望奔雷谷的領地能擴張到千里。
鬼宮主伸手進面紗里摸摸臉上的胎記,實在想不通這一塊圓形的地圖代表的是什么。可是方向是對的,這附近只有奔雷谷和百里外的一座山,找不到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了。
“謝謝。”他抱拳道:“這次來得匆忙,沒有準備,這里是一條山參,希望對谷主的病情有點幫助。”
話剛說完,一個黑影就落到他身邊,捧上個盒子,又忽地一下消失了。他將盒子交給管家,就告辭了。
管家看著他們三人走出門的背影,還在恍惚中,遲疑地打開盒子,手止不住顫抖——居然是一條血參。
“你看到剛才那個人表情沒有?哈哈哈……”
走在路上,南宮硬是搭上司徒肩膀,不理人家的臭臉色,笑得前撲后仰。
司徒握緊拳頭,恨不得給死對頭一記左勾拳、再一記右勾拳、再一記交叉拳!天天帶著這個電燈泡,害他跟心上人一點獨處的時間都沒有!一路上不放過任何機會戲弄自己,還隨隨便便就勾肩搭背,害他每天都要洗幾次澡!
誰叫你要在心上人面前保持形象呢。南宮有恃無恐,眼彎彎繼續說:
“那個管家本來齒高氣揚的,一見到影衛,下巴都快掉下來了,他還以為奔雷谷多了不起呢,還不是讓人隨進隨出。”
鬼宮主聞言又差點給自己一個嘴巴。他根本沒想到這么深層的地方去,只是習慣了影衛的隨傳隨到。
南宮突然臉色一變,捂著肚子,支支吾吾地沖向遠處的草叢。
司徒內心冷笑一聲,不枉他把十斤巴豆磨成粉泡了衣服穿在身上,南宮整天動手動腳的活該他倒霉。電燈泡不在,他又不死心地將手伸向前面那人,碰碰也好啊……
人影一閃,不偏不斜正好撞開玉手,不偏不斜正好插入兩人中間,把司徒恨得牙齒冒泡。這已經是第八次了!
“怎么了?”鬼宮主回頭,不解,怎么影衛要站在他身后?
“主人,屬下有事稟報。”影衛高大的身軀不吭不卑地行了個禮,“據鬼宮消息網,奔雷谷所說的瘋婆子并非無能之輩,請宮主小心。另外,知道主人這次出門又帶了兩個累贅,鬼宮上下無比擔心,托屬下帶來諫言——請主人保持十二萬分警惕,莫讓小人近身!屬下告退。”
來無影去無蹤,就是說的鬼宮影衛。
“怎么了?”南宮解放完回來,見司徒鐵青著臉,就問。
司徒喘口氣,給南宮丟下兩個字:“累贅!”
“啊?”
在南宮的抱怨聲和司徒的愛理不理中,三人到達百里外的小山。小山碧綠蔥蔥,到處花香鳥語,還能聽到人魚的歌聲。
人魚?當然不可能,不過這優美的歌聲肯定是人類的聲音。他們沿著歌聲,找到一間小草屋,一個妙曼的身影扭著腰,烏黑的長發直到腳裸,邊唱歌邊攪拌著一窩熱氣騰騰的不明液體。
“姑娘,請問……?”南宮首先獻殷勤。
那身影立即轉過身,手里的湯勺往下滴著污濁的膿液,她身后的大鍋面上浮著可疑的骨頭和昆蟲,最恐怖的是她的臉——八十歲老奶奶都比不上的深溝橫塹皺紋臉。
南宮首先“啊——”一聲大叫。
“小伙子,你什么意思啊?”嬌滴滴的女聲在耳邊回響:“剛才你還叫我姑娘來著,怎么一見面就叫鬼呢?難道我的皮膚不夠細嫩?難道我的身材不夠勻稱?難道我的頭發不夠黑亮?難道我的聲音不夠動聽么?”
南宮又是搖頭又是點頭,拼命后退。這時,影衛出現了,還抱著昏睡的無憂。
“主人,剛才小主人動了。”
那證明寶物就在這里。
一行人拿著雷達——無憂,在草屋里尋找所謂的寶物。結果很明顯,無憂對放在桌子上的水晶球反應尤為強烈。原來圓形的胎記代表的是圓圓的水晶球。
司徒立刻拿起大顆水晶球就想塞進無憂嘴里……
“住手!”
司徒真的住手了。與其說他是破天荒的聽話,不如說是被定住了。
“大膽小賊,連我壞女巫的東西都敢偷。”
水晶球在眾人眼前飛到主人懷里,被愛憐地撫摸著,搭配那一張蚊子飛過去都可以夾死的皺紋臉,看的人都有點毛骨悚然。
南宮推推僵住不動的司徒,在他身上戳戳點點,擺擺手說:“這婆婆有點門道,司徒根本沒有被點穴,你瞧他的眼珠子都動不了,整個人都傻了。”
剛才確實沒有見到她動手。鬼宮主為難地看著司徒和女巫手里的水晶球,知道對方在給他下馬威。怎么這次的寶物有主人呢?麻煩……
“對不起,是我們無理在先。司徒也是心急,您就原諒他吧。”
壞女巫挺好說話的樣子,立刻就讓司徒恢復正常。司徒可不是吃了苦頭就學乖的人,一解凍就撲過去報仇。
“哎喲!”
“哎呀!”
前一句嬌滴滴的女聲,后一句粗糙糙的男聲。
我怎么了……為什么司徒犯錯,卻是我受過啊?……
他低著頭,看著地下一片混亂。南宮在給他把脈,影衛正在修理司徒,而罪魁禍首司徒公子正不顧影衛的拳腳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往“他”身上爬。
看著透明的手腳,再看看女巫對著他的惡意笑容,終于是明白一個恐怖的事實——那個老老老妖婆居然讓他靈魂出竅了!
喲喲喲,原來是借尸還魂啊。我說你個小女娃,死了怎么不挑個女的身體還魂?真是浪費喔!
女巫看得到他飄在空中的靈體,居然還挑三揀四。
……我活著我容易么我!“他”揮手揮腳,心里十足十信了對方的本事。會點巫術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能看到“他”的實體。
你想要我的水晶球?
是的。請……
不給。
……
除非你答應我一個條件。
……可以商量就好。不過……你快點讓我回身體里去!我的衣服啊!
他心疼地看著好好的外裳給司徒的鼻涕眼淚涂得成了抹布。還有,那個影衛,拜托你不要再踢下去了,我的衣服快見血了!
才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感受到落回實地的踏實感,耳邊聽到惹禍精的抽泣聲。
“別哭了。”他睜開眼開口,溫柔地擦去司徒的眼淚,反正衣服已經臟了。“以后哭之前,記得先把害我的人痛扁一頓,再想法救救我這條小命,哭是沒用的。影衛,你也別再踢了,振動力都彈到我身上了。”
司徒的眼淚凝結在眼睫毛上,影衛收回公報私仇的右腳。
“你說,什么條件?”他轉而問女巫。
“我需要一個東西,你給我找到,我就用水晶球交換。”
“什么東西?”
“這世間最□□女人痛苦的眼淚。”
他揉揉太陽穴,再三確定自己沒有幻聽。
“你說,最□□……女人?痛苦的眼淚?”
這下子三個大男人都確信了一件事:果然是瘋婆子!
“主人,我們無需跟她講條件。”影衛踏前一步,抽出大刀。
“嘻嘻嘻,你從哪里來,我就讓你往哪里去。”女巫不管小人物,直接將矛頭指向鬼宮主,。在她老人精的眼里,這里做主的就是這個男人。
哪里來就往哪里去?她可以送他回二十一世紀嗎?可是無憂的詛咒……他不能走。
“影衛,你退下。”他召回屬下,頭上青筋有浮起的趨勢。“這世上女人這么多,你叫我去哪找?”
叫一個人痛苦的方法有很多,沒問題。可是這個“最”□□的女人……
壞女巫手一揮,水晶球里閃現一副圖畫,赫然是他們剛剛離開的奔雷谷。
“我的水晶球告訴我,就是這里。不然你以為我死賴在這里這么多年是為了什么?當然是為了找到這個女人。要不是我在修煉的藥不能離開半刻,我用得著你們嗎?啊?還愣著做什么,快去啊,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