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日未見,一進府,殷茵便領著她們到后園涼亭乘涼,像往昔一樣,話話家常,嘮嘮嗑。
離了那喜怒無常的男人,季婳姌三人只覺連空氣都變得舒暢了不少,不再那般壓抑得令人窒息。
“快讓娘親好生瞧一瞧。”愛女心切的婦人,眸光始終停留在女兒身上,一番仔細打量過后,雙眸不由得泛起一層水霧,“怎么都瘦了?瘦了這么多,是不是都沒有好好吃飯?”語帶哽咽,柔荑輕撫上女孩兒的臉,幾分愛憐,幾分不舍。
自己的女兒,就好比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她們胖了還是瘦了,她這個做娘的,一目了然。
然而,才短短三日,她們便瘦了一大圈,她能不心疼嗎?
“娘親不哭……不哭。”殷茵眼中閃爍的淚光刺痛了季婳姌的心,一向淡定冷靜的她頓覺眼瞳酸澀,卻仍舊懂事地安慰著淚目縱橫的美婦,“于飛每天都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只是太想念爹爹與娘親,娘親不要擔心。”
思念是一種病,成親前,她們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可離了家,她們卻只是風雨中無依無靠的浮萍,即便再思念親人,也是身不由己,咬牙堅持。
見殷茵淚如雨下,季媤嬟明眸蒙上一層水汽,淚眼婆娑地上前,執起帕子為她拭去面上的淚珠:“娘親,娘親不要哭,翙羽不想看到娘親哭。”
娘親是她們最親的人,她若傷心,她們心里就跟針扎似的疼。
“娘親,姐姐,你們都不要哭了,你們一哭鳳儀也想哭。”季婠婠水汪汪的眸子氤氳一片,淚滴兒更是一顆一顆,似斷線的珍珠般掉落在地。
身為季家最小的女兒,季婠婠并非恃寵而驕,素來以樂觀自持的她,極少傷心落淚,可如今貌似愈發地脆弱了。
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季媤嬟一把抹掉臉上的淚兒,努力地擠出一絲笑容:“今天難得歡聚一堂,應該高興不是嗎?不哭了不哭了,我們來說點開心的事好不好?”
“都怪娘親不好,不該惹你們傷心。”看季婳姌她們快哭成淚人了,殷茵心里不免有些自責,說話的同時,輕柔地將她們臉上殘留的淚珠兒一一擦掉,取笑道,“好了好了,都嫁人了還這么愛哭鼻子,可是會被夫君笑話的哦!”
殷茵隨口一提,季婳姌三人面露尷尬,無措地低垂著眉眼,生怕殷茵察覺出異樣。好在殷茵剛穩定情緒,并未注意到那轉瞬即逝的難色,只笑吟吟地招呼她們坐下。
“爹爹、娘親近來可好?”體貼如季婳姌,剛一落座,便關切地詢問道。爹娘是她們此生唯一的牽掛,只要他們二老平安無事、福壽安康,她們受苦受難也是值得的。
殷茵聞聲,點點頭:“無需掛念爹娘,爹娘過得很好。你們既已嫁人,當以夫家為重,切勿任性妄為。”一再叮囑她們要知書達禮,雖說她們打小就通曉事理,但一入侯門深似海,況且她們才十五,不諳世事,自然不知人心險惡。
無法護她們一世周全,惟愿她們一生長樂未央。
“娘親的囑托女兒定當銘記于心。”自知殷茵是為她們好,即便那邪肆如鬼魅般的男子再怎么不待見她們,她們也要安守本份,不讓季家蒙羞,不讓爹娘難堪。
見她們與自己的想法不謀而合,殷茵喜從心生,言笑晏晏道:“記得就好!將來啊,你們再添個一兒半女,相夫教子……”
一兒半女?相夫教子?
季婳姌三人嬌軀一震,瞬息間,大腦一片空白,再聽不進去一言半語。
娘親想讓她們為他們延續香火,可能嗎?為他們傳宗接代的女人很多,但絕不是她們!更何況,有了孩子就有了束縛,到那時,她們想凈身出戶都難于登天。
孩子,萬萬要不得!
殷茵自顧自地說著,卻不見季婳姌三人有半點反應。
“于飛、翙羽、鳳儀……”忍不住喚了她們一聲,才將神游天際的人兒拉回現實。
“啊……娘親,怎么了?”
“看你們魂不守舍的,娘親問你們話呢,九王爺、封將軍、太子殿下待你們可好?可有讓你們受委屈?”待她們回過神來,殷茵毫不避諱地道出了心中疑惑。
話題依舊圍繞自己不愿提及之人,季婳姌三人心里再怎么排斥,也要睜著眼說瞎話。
“娘親,王爺待于飛很好,不會讓于飛受半點委屈的。”
“是啊!將軍也很照顧翙羽,怎會舍得翙羽受委屈?”
“對呀,娘親,太子殿下對鳳儀可好了,不會委屈鳳儀的。”
三人默契地對視一眼,違心的話脫口而出。回府之前,她們事先已經向清猗、尺素、黍離交代清楚,自己不受寵之事切不可在爹娘面前提起只言片語。
一旁的婢女自然心知肚明,只是她們也知曉,小姐的有意隱瞞是為了不讓老爺夫人擔心,所以她們雖有一肚子苦水,也只能是啞巴吃黃連——有口不能言。
“那就好那就好……”殷茵滿意得連連點頭。初一求得的三支簽依舊是她心上的一道坎,但愿佛祖看在季家這么多年積德行善的份上,能多多保佑她的小心肝兒。
見殷茵眉梢含笑,季婳姌三人總算松了口氣。
這應是最好的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