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偌大的客廳裡,鴉雀無聲。
夜羽凡敏銳地感覺到,身邊的男人,氣息變得更加冰冷漠然,冷冷掃了眼紅地毯盡頭他的父親羈柏文,許久之後,才微微動了動薄脣,“爸,你應該感到高興纔對,如果今晚不是你的六十大壽,我是不會踏進這座宅子半步的。”
他的話,猶如一枚深水炸彈投進深潭一般,立刻在衆(zhòng)多的賓客中引起了轟動。
很自覺的,沒有一個人圍上來寒暄。
在桐城,羈景安的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如果不小心招惹上了他,被他盯上的人或者企業(yè),不死都要脫層皮。
但這人也講規(guī)矩,人不犯他,他不犯人。
夜羽凡恍惚發(fā)覺,衆(zhòng)人對他皆是禮貌又謹慎,偶爾飄過幾抹害怕的目光,稍縱即逝。
這……大概纔是他平日裡真實的模樣吧。
相比之下,羈景安在她面前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算是收斂了很多。
這個男人,只怕比她想象中的更可怕。
似是感應到夜羽凡的視線,羈景安低頭掃了她一眼,寒眸裡盛滿森冷淡漠,之後,攬緊她的細腰,沿著紅地毯走過去。
夜羽凡知道,他在告訴她屬於她的戲份要開始了。
垂在身側(cè)的另一隻手攥緊成拳頭,她咬住下脣,挺直背脊跟上他的步伐,漂亮的臉蛋上露出標準客套的微笑。
身邊的賓客裡裡外外站在離羈景安一米開外的地方寒暄,有眼尖之人認出,挽著他胳膊的女人正是桐城最臭名遠揚的女人夜羽凡,卻依然笑得熱情有加,無人膽敢說一句難聽的閒話。
在羈景安滔天的富貴和權(quán)勢面前,即使聲名狼藉如她,這些平日有身份有地位的貴客,甚至都要強顏歡笑與她熱忱寒暄。
真是現(xiàn)實得可笑!
瞧那些人憋得難受的模樣,夜羽凡心底莫名升騰一股狐假虎威的優(yōu)越感,心情一高興,臉上的笑容也真心了兩分。
羈景安掃到她明媚的小臉,壓抑暗沉的情緒,緩解了些。
慶幸?guī)Я怂黄饏⒓樱瑢χ@座豪華的地獄牢籠,他才能多呆上一些時間。
“哼,你只要少折磨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相比羈景安的冷漠淡定,羈柏文氣得半死,站在原地等了足足大半個時辰,纔等來了他恨不得一槍射殺掉的小畜生。
如果知道他會這麼心狠手辣,把自己喜愛的那些兒女們一個個坑害了,早在他剛出生的時候,就該把他和他短命的母親一起弄死。
和他那個桀驁不馴的死鬼娘一樣,心狠手辣沒人性。
羈景安表情寡淡,鋒銳危險之色盡藏眸底,冷冷地掀開薄脣,“一大把年紀,火氣還這麼大?怎麼,你身邊的兩個女人沒伺候好你?”
纏在羈柏文身上的兩個辣妹當即嚇得臉色慘白,結(jié)結(jié)巴巴道,“大,大公子,我們對老爺可是盡心盡力地伺候著的……”
他的氣場太過強大,無論是開腔還是沉默,身上都縈繞著令人頭皮發(fā)麻無窮無盡的壓迫感。
彷彿颱風過境,夜羽凡冷得寒毛倒豎,情不自禁貼向他的手臂,貼得嚴密無縫隙。
她很少主動靠近,羈景安一愣,低下頭,鼻端盡是她淡淡幽然的清香,清冽的視線順著她微微敞開的領(lǐng)口看去,包裹在黑色蕾絲胸衣裡,隱隱約約的誘人春色……
她半邊柔軟緊緊黏在他的右臂,又軟又綿,壓得他一身的熱血霎時滾燙灼熱。
今晚把她帶來,確實是個美妙明智的決定。
今晚來的賓客,多多少少都知道羈家父子關(guān)係很不融洽,見兩個人劍拔弩張的局面,不僅沒有圍上去觀看,反而離得更遠,生怕被羈景安的怒火波及。
在桐城,惹天惹地惹鬼惹神,千萬不能惹上羈景安,他有千百種辦法讓人生不如死。
羈柏文和這個兒子鬥了這麼多年,自然知道說什麼樣的話才能戳羈景安的心窩子,渾濁的老眼往上翻了翻,面色極度難看,“除了你死去的短命母親,任何一個女人都比她伺候得好。”
羈景安彷彿沒有聽到一樣,把指間的煙放在薄脣邊緩緩吸了一口,對著羈柏文的方向吐出一個漂亮的菸圈,才冷冷道,“那我就放心了!今天你大壽,祝你能夠長命百歲!儘量活久些,看著我怎麼把你和外面的女人生的孩子一個個弄死。”
“你個沒人性的小畜生,老子今晚一定要殺了你!”羈柏文被氣得暴跳如雷,高高揚起胳膊,狠狠地甩向羈景安的臉……
下一秒,羈景安攬著夜羽凡輕輕旋轉(zhuǎn)了一圈,另一隻手精準無誤地叼住羈柏文的手腕,面無表情道,“不想要羈景俊的命麼?”
手腕傳來激烈的刺痛,羈柏文猶在掙扎,聞言後,停止了掙動,蒼老的臉,瞬間更加蒼老了十幾歲,悲憤交加地嘶吼,“俊兒,你把我的俊兒怎麼樣了?死了那麼多的人,你爲什麼還不甘心,爲什麼還不願意收手?我到底是造了什麼孽啊,才生出你這麼個無情無義的東西。羈景安,你不是人,你就是個歹毒的魔鬼,我真恨啊,恨怎麼就沒有在你剛出生的時候一把摔死你?只要你死了,我的孩子,一個個的,他們都會好好活著,活得好好的。”
羈柏文目眥盡裂,佈滿皺紋的額頭上面,青筋爆裂,猶如厲鬼般可怖到極點。
夜羽凡被他露骨的仇恨驚得忍不住兩腿發(fā)抖,她可以確定,如果羈柏文手裡有把槍,絕對會毫不猶豫一槍崩了羈景安。
要多刻骨的仇恨,纔會父子反目成仇?
感受到她輕微顫慄的身子,羈景安攬住她纖腰的大掌緊了緊,以示安慰,旋即,滿目嘲諷盯著羈柏文冷漠勾脣,“你自己不是東西,還能生出什麼東西出來?從你把我扔給小叔的那一天起,從你不承擔父親責任的那一天起,你就永遠只能定格在父親的名義上。”
永遠定格在,有父子名分卻而無一絲情分之中。
“柏政到底對你做了什麼?他不是已經(jīng)遭到你的毒手嗎,你到底還想怎麼樣?是不是非要整個羈家給你和你死去的母親陪葬你才甘心?”羈柏文重重喘著粗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