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方良在病房裡都能聽見柳眉和慕嵐爭吵的聲音。
他剛皺起眉頭，慕嵐就把門推進來了，“你媽和你說什麼了？”慕方良問。
慕嵐沒好氣：“沒什麼。”
慕方良看著慕嵐身上的衣服，果然皺起了眉頭：“我把錢給你是爲了救慕家，不是爲了讓你穿成這樣的，嵐嵐你腦子裡到底裝的都是什麼？”
慕方良眉眼間的失望一點也不隱藏。自從前幾天他被氣進搶救室以後，整個人就老了幾歲，現在眼尾處刻著滄桑，看著慕嵐氣就不打一處來。不過福禍相依，讓他欣慰的是幸好進搶救室了，否則公檢機關早就發現他是沒病裝病，遲早把他移送進監獄。
慕方良氣得乾瞪眼，等著慕嵐回答。
慕嵐在外面受了柳眉的氣，回來還要被慕方良質問，她不開心道：“爸，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沒救慕家了？你以爲我這幾天都在做什麼？”慕嵐猛地打住，差點說漏嘴。
“你都幹了什麼？”慕方良薑還是老的辣，立即感覺到慕嵐話裡的意思。
“這幾天你不都是拿我的錢在揮霍嗎？我留下來的那些錢，你都花了幾十萬了，事到如今你還想說什麼？”
“爸！”慕嵐可是受不得委屈的人，“既然你已經說到這個份上，那我也不瞞你了，我就是在盤活你留下來的那個公司！你之前掛的都是空殼子，我現在到處在招人。”
“你招人做什麼？”
“我要自己開公……”猛地改口，“我想把慕家救起來。”
慕嵐眼睛轉了轉：“爸，你給我留這麼多錢，我怎麼可能什麼都不做？你和媽全誤會我了！我實話說了吧，我爲什麼和媽吵，就是因爲媽讓我把錢還給你，可我怎麼還？爸，我一直在把公司做大，今天已經開始接項目了，很快這個公司就能走上正軌了！到時候，誰還敢瞧不起我們慕家？”
慕嵐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打量慕方良的神情。畢竟從內心來說，她還是很懼怕慕方良，慕方良畢竟是她爸。
看到慕方良沒什麼異樣，看來是相信她的說辭了，慕嵐這才鬆了一口氣。
慕嵐移開目光，再把頭轉回來時又對上慕方良探究的眼神。
慕嵐的心咯噔了一下，她問道：“爸，你不相信我說的話？”
“不是不相信。”慕方良在病牀上坐直了身子，“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能做成什麼事？你長這麼大，從來沒單獨管過公司。我留下來的錢就這麼多，你只有一次機會，也是我們慕家最後一次機會。”
“爸……”
“所以不管怎麼樣，我都不願意見到你失敗，所以嵐嵐你和我說實話，你到底拿那些錢做了什麼？是真的打算把公司做大，還是像從前那樣鬧著玩？”
“我告訴你，我們慕家已經不是從前了，我也想清楚了，慕氏破產了，如果我再坐牢就真的完了。所以，嵐嵐你和爸說實話。”
慕嵐終於被說服了，扛不住也不抗了，對慕方良說實話：“好吧，爸，我實話告訴你，我最近在做一件事情。”
慕嵐老老實實把她最近逼慕安然做的事情和慕方良說了。
“我就是看不慣，憑什麼我們慕家成這樣了，而霍彥朗還好好的？安然也是，慕家成這樣了，她難道還想著和霍彥朗在一起？我不會讓他們如意的！”
“爸，你生氣了？”慕嵐看慕方良的臉色有些奇怪，她不禁問道：“我只是覺得，既然我們要救慕家，不如利用安然去偷擎恆集團的機密。”
慕嵐反過來試探道：“爸，如果你覺得我做錯了，那麼我就給安然打電話，讓她別偷了！”
“嵐嵐！”慕方良沉沉出聲。
似是做了什麼決定，慕方良嘆了一口氣：“慕家要是好起來了，你要照顧安然。”
“那是當然！”慕嵐答的一點兒也不遲疑。
“就這麼做吧。”慕方良目光深沉。
他一直都不同意慕安然和霍彥朗在一起，經過這一次慕氏破產的事情之後，他更不同意了。如果慕家可以再好起來，那麼當然是一個最好的結果，到時候慕安然一樣有人照顧，何必非要和霍彥朗在一起？那麼藉著這件事情救慕家，順便讓慕安然和霍彥朗徹底決裂，也不失爲一件好事。
柳眉買了午飯再一次走進來的時候，恰好遇到慕嵐眉飛色舞地走出去。
慕嵐也看了柳眉一眼，這一次她連招呼都不打。
誰讓柳眉這麼偏心？這一次的事情慕方良支持她，這就足夠了。
“哼。”
柳眉看著慕嵐風風火火地走了，心裡頭又一陣輕顫。她輕輕閉上了眼睛，滿心的害怕……錯了，都錯了。
柳眉心事重重地重新走進病房，她以爲慕方良又被慕嵐氣到了，結果看到慕方良好好坐在病房裡喝起了茶，今天氣色竟反常的比昨天還好。
“嵐嵐是不是又亂花錢了？”
“你過來。”慕方良朝柳眉招了招手。
柳眉坐過去，慕方良拉住了柳眉的手，“都老夫老妻了，日久見人心。這一次的事情，我們都別管嵐嵐，讓她放手去做吧。”
柳眉看慕方良這麼相信慕嵐，欲言又止。
心裡頭更加不安。
……
柳眉的不安不是沒有緣由的，從醫院回去的慕嵐簡直是豁出去了，甚至開始招人寫標書了，不僅如此，還設宴請了幾個相關工作人員。
別說，這件事情還真讓慕嵐做得風生水起。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晚上的時候，慕嵐又再次給慕安然打了電話。
慕安然正在陽臺坐著，手機再次響起的時候，她有些手忙腳亂，盯著那個跳動的號碼，又是深呼吸了好一會才接起來。
“姐……”
“事情做得怎麼樣了？”慕嵐直接問。
這一次，就連聲音都理直氣壯多了。
慕安然的心撲通撲通跳，今天一整天她都魂不守舍，她根本就下不了決心，可是慕嵐的話又一直在她耳邊迴響。
“我……我還沒做。”
“還沒做？慕安然，你到底想怎麼樣？我不是說了嗎，要儘快！你聽不懂人話嗎？是不是要我去霍彥朗家找你，當著你的面再說一遍你才能聽進耳朵裡？”
“姐……”慕安然近乎崩潰，一張臉也皺成一團：“你別逼我了好嗎？”
“逼你？你認爲我是在逼你？”
“姐，不是嗎？這些事情，我根本做不出來，你讓我去偷機密啊，姐……”
“你不偷東西，你回到霍彥朗身邊幹什麼？你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嗎？慕安然我告訴你，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慕安然拿著手機，表情很痛苦，甚至比身上的傷口更痛。
她真的不知道，爲什麼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她的家突然一夜之間就沒了，而且她和霍彥朗之間也變成了這樣。現在慕嵐甚至要逼她做這些犯法的事情。
只是爲了救慕家，所以她一定要拋棄底線嗎？
“慕安然，你別在我面前裝純潔，聽見了嗎？也別說什麼我逼你之類的話，這件事情是你情我願，你要記得，你回到霍彥朗身邊是你自己的選擇，這可不是我逼你的。還有，你別忘了，你是慕家的女兒，這是你欠慕家的，欠爸媽的！”
慕嵐呵呵地冷笑：“還有，我忘記告訴你了，你以爲這件事情是我自己的注意嗎？今天我可是把這件事和爸說了，爸也同意了！所以要怎麼做，你自己看著辦吧！”
慕嵐啪一聲掛掉了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盲音。
慕安然難受地抱住了自己的肩，內心撕扯，崩潰。
現實非逼她做這樣的選擇，她感覺自己正在一步步走進深淵，不僅是她和霍彥朗之間即將萬劫不復，連她自己的本心都堅守不住了，她特別內疚，自己要逼自己做一些自己寧願死也不願意做的事。
慕安然紅著眼睛，起身的時候突然聽到了開門的聲音，霍彥朗從外面回來，隔著客廳，兩個人視線一瞬間撞上了，四目相對。
霍彥朗皺著眉頭，目光落在她發紅的眼睛上面。
他換鞋的動作慢了片刻，幽沉深邃的視線看起來有點複雜，薄脣緊抿著，看起來也有些深沉。
“怎麼了？”看似不經意地問。
這熟悉的聲音響起來時，慕安然第一反應就是想躲！
慕安然硬生生把眼裡的水汽憋了回去，生硬地回道：“沒什麼，在外頭坐太久了，眼睛不舒服。”
霍彥朗停頓了一下，這才繼續換鞋，“嗯。”
慕安然緊緊攥著自己的手，走回到主臥去。進了房間，她的注意力卻全都停留在客廳。
真的要按慕嵐說的做嗎？要怎麼開口？
可她真的做不出這樣的事情，雖然之前思考了三天，決定提前出院也是爲了做這樣一件事情，可是真當自己住進霍彥朗的家裡來，真正要開始做的時候，她才發現她真的做不來！
而慕嵐的每一個催促的電話，在她心裡都變成了一個個定時炸彈。
她只怕一不小心，自己就會被炸成粉身碎骨。
慕安然坐在書桌前發呆，一直到霍彥朗走進來站到她身後了，她還沒發覺。
等發覺時，慕安然一回頭就嚇了一跳，對上了霍彥朗深沉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