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突發腦血栓的慕方良也醒了,慕方良醒的第一件事就是盯著守在床頭的慕安然看。
看了一會,慕方良激動地睜大了眼睛,瞪著慕安然比劃了好一會。
“我要……找……律師!”
病房里站了幾個醫生和護士,突發腦血栓搞不好會把命丟了,醒來也會有不少后遺癥,此時還沒有對慕方良進行全面檢查,慕方良的樣子看起來很著急,根本就不配合復診,瞪著大大的眼睛,身體上的動作有些不協調,就連說話也斷斷續續。
慕安然看著眼睛就濕了,好好一個人變成了這樣。
“爸,我們不說這事好不好?”
慕方良現在絕對不能再受到刺激了。
可是,慕方良氣得腮幫子都鼓起來,哪怕行動不便,還是激動地動了起來:“聽、聽爸的,我要找律……師!離婚……錢……”想抬起手,但是半天沒抬起來,整個人陷入了一種可怕的狀態。
慕安然頓時被嚇到了,怔怔看著慕方良。
醫生也盯著慕安然,斷然沒想到慕方良醒來會變成這樣。
看來那件事情對他的打擊太大了。
有醫生勸道:“慕小姐,您要不然先去看看其它家屬吧,先答應慕先生,先把他的情緒安撫下來,我們才能替他做檢查。”
慕安然含著淚看著慕方良:“爸,你別激動行嗎?我答應你,我找,我給你找。”
慕方良這才鎮靜下來。
慕方良用眼睛瞪著慕安然,他的眼里有恨意,看得慕安然整個人都害怕。
病房里氣氛緊張,慕安然道:“爸,我這就去給你找律師,有什么事情好起來再說。”
慕方良看著慕安然,終于點了點頭,情緒這才漸漸平穩。
緊接著病房里又亂成一通。
病房外,安撫了慕方良的慕安然站在墻邊,一個人呆呆地望著醫院的天花板。這幾天她在研究院入職了,可是還沒有工作幾天,家里頭就出現了這種事情。不過幸好唐季博特別開明,甚至特意叮囑她:“沒事,慕小姐你先忙家里的事情,一個家里四個人有三個住院,這種情況太特殊了,等叔叔阿姨的身體好一些,你再回來上班,也耽擱不了多少時間。”
“謝謝。”慕安然當時心里有些酸,朝唐季博鞠了鞠躬。
“慕小姐,你可別這樣,把我當普通同事就好。”差些嚇著唐季博。
慕安然忍不住不笑了笑。
……
慕安然將思緒抽回來,此刻站在走道上,不少人來來往往。
她深呼吸,準備去找個律師,突然一個人在慕安然身邊站定。
“安然。”
“嗯?”
慕安然抬頭,剛剛在病房里慕方良激動的樣子已經嚇著她了,現在看到柳眉穿著病號服出現在面前,慕安然頓時又紅了眼睛。
不過還好,慕安然打起精神。
“媽,你怎么來了?怎么不在床上躺著呢。”
“聽說你爸醒了,所以我上來看看。”柳眉壓低了聲音。
柳眉兩天前醒了,可是這陣子柳眉天天在醫院里陪著慕方良,整個人也累到了,加上那天的事情……柳眉現在雖然醒了,可整個人看起來還是格外憔悴。
慕安然心疼地看著柳眉,伸出手想扶她。
可是,柳眉卻突然推開了慕安然的手,“你爸想讓你找律師,離婚是嗎?”
“媽……”
柳眉虛弱地笑了笑:“不用瞞著我,其實我剛剛在外面已經聽到了,安然,辛苦你了。你去告訴你爸,我愿意離婚,不要任何財產,讓他不用找了。”
“媽!”慕安然瞪大了眼睛。
柳眉卻只是對她笑了笑,這個笑容這么蒼白。
慕安然的身體微微顫抖,柳眉卻只是按住了慕安然的肩膀,眼里是大徹大悟的神情。
柳眉溫柔道:“安然,你應該不知道,媽想了很久,之前我就想過萬一這件事情讓你爸知道了,我該怎么辦,答案是如果你爸能接受,那么我會對他好,這件事情對嵐嵐也是一次很大的打擊,如果嵐嵐能因此變好,那也是一件喜事,可是萬一你爸不接受,那我們只能離婚。”
“你爸這樣的反應我能理解,也能接受,你不用擔心我。他心高氣傲,這一輩子在外人面前就沒低頭過,活到這把年紀,突然發現女兒不是他的親生女兒,連他的枕邊人都背叛他這么多年,他絕對承受不了,他現在變成這樣,是我的罪過。”
慕安然捏著手,緊緊攥著。
柳眉卻繼續道:“然然,我知道你想努力,你不想爸和媽離婚,可是依你爸的性子如果不離婚,這一輩子我們也是沒辦法再過下去了,與其這樣不如還他一個平靜,別再刺激他。”
柳眉說著說著,紅了眼睛:“還有一件事情,爸媽都沒告訴你,慕家破產之后還有最后一筆錢,這筆錢你爸當時給了嵐嵐,你姐拿到錢之后成立了一家公司,就是寧鋒實業。如今那些錢都在嵐嵐手上,依你爸的性子,我陪在他身邊二十多年,他咽不下這口氣,連婚都要和我離了,這筆錢是他最后的財產,他絕不會讓它落入外人手里。”
“他不會認嵐嵐,現在他唯一愿意理的人,只有你。”
“離婚律師,你就不用找了,告訴他我愿意。如果他還非要讓你找財產律師,那你就幫他找吧,嵐嵐那邊,我也是管不住了。”
柳眉說完,撐著虛弱的身子緩緩站直,一步一步地離開這里。
慕安然只能靜靜站著,滿心潮水涌來,消化著柳眉說的這些話。
“媽……”滿心地難受,難以言喻。
不遠外的病房里,慕嵐也醒了,她不知道從哪拿了個鏡子,一直呆呆地看著。鏡子里的人素面朝天,眼尾都有細小的皺紋了。她才二十七歲,怎么就開始有皺紋了?再看看額頭,一片頭發都被剃沒了,頭上裹著白色的紗布。
“怎么這么丑啊。”慕嵐兩條腿都縮到床上,鏡子丟到一邊,拒絕接受現實般躲到床頭邊。
她這一驚一乍的動作嚇到了隔壁床的病人。
這兩天隔壁病床的人也快被慕嵐整得精神失常了,此時愣愣看著慕嵐。
慕嵐像變個人一樣安靜下來,然后把頭埋到胳膊里,開始哭了出來。
她自作自受,沒有人會來看她,慕方良不是她的親生父親,她不是慕家的人,柳眉也不來看她,她也不想見到柳眉,她感覺自己像是被遺棄了。
慕嵐哭了一會,又打起精神來安慰自己,“哭什么哭,什么都沒有了,可你不還有錢嗎?”
冷靜了一會,慕嵐才安靜下來,“對,我還有錢。”
慕嵐突然又笑了起來。
慕安然處理完慕方良要求的事,滿心疲憊地走到慕嵐病房,一眼就見到坐在病床上翻來覆去發作的慕嵐,一會哭又一會笑,一直到看見慕安然回來了,目光又變得很奇怪,像是赤裸裸地嫉妒,又有點可憐。
慕安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也害怕慕嵐發起瘋來又傷害到她。
她畢竟已經不欠慕家什么了,這一次也絕不可能讓慕嵐傷害到她,所以只是安靜地站在離慕嵐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姐,餓了嗎,我拿了一些粥過來。”
慕嵐沒有反應,確定了安全距離之后,慕安然把粥放到慕嵐身邊的小桌上。
慕嵐忽然想抓住慕安然,卻被慕安然早有準備地躲過了。
“哈哈。”慕嵐又開始失神地大笑出聲。“連你也防著我!”
慕安然抿了抿唇,沒搭理她:“醫生說這次你縫了好幾針,吃點高蛋白的東西吧,傷口或許會愈合得快一點。”
“慕安然,怎么樣,看到我這樣你是不是覺得很痛快?”
“姐,你多想了。”
慕安然烏黑的眼睛沒有一點點幸災樂禍,只有平靜和疲憊。
想了想,她還是和慕嵐說道:“爸說他有些東西放在你那里,要你還給他。”
慕嵐神情立即變得閃爍和決然的堅毅:“不可能。”
她什么都沒有了,她怎么可能會把那些東西換給慕方良,何況就慕方良現在的身體,也掀不起什么風浪。難道要拿那些錢坐吃山空嗎?還不如給她做投資!
慕嵐惡狠狠地盯著慕安然:“怎么,你就是在這里等著我吧?我告訴你,我絕不可能把那些東西給你!慕安然,就算你是慕家的女兒又怎么樣,東西現在在我手里,就算是爸想拿回去也想都別想!”
“你是不是趁我受傷和爸說了什么?難怪我說霍彥朗為什么害我!原來是你在背后算計是不是?”
“慕安然,我還真是沒看出來,你為了拿到這筆錢,為了幫霍彥朗東山再起,竟然聯合霍彥朗做到這一步!”
“慕家的破產其實就是你們倆聯合做的吧,可憐爸和我還蒙在鼓里!”
“姐,你在說什么?”
慕嵐一邊哭一邊抱著頭叫了起來:“你以為我不知道嗎?要不然爸怎么會知道我不是她女兒?護士慫恿爸帶著我去驗血的時候,霍彥朗來過醫院!爸媽離婚,我會成這樣,也全是他造成的,你到現在還想裝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