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二節課后,有四十分鐘的休息時間,我們如約到高二去找白依月。因為中午剛簽過保證書,所以把東子也帶上了。要帶上東子,就得把事情告訴他,東子聽了以后大吃一驚,說是沒想到你們兩個隱藏著這么大的秘密。我也坦誠告訴他:“以前不告訴你就是怕你那張嘴惹事,你給我老老實實的什么都別說知道嗎?”
到了白依月的教室,我們三個圍坐在白依月的課桌前面。我給她介紹了一下東子,說這是我的兄弟,沒事一起過來玩玩。白依月表現的很大方,對東子說:“你好。”不像以前那么冷漠了,這就是認識以后的好處。誰知東子竟沒說話,只是看著白依月點了點頭。
我說:“人家和你說話呢,你發什么愣啊?”
東子轉頭看向我:“你不是不讓我說話嗎?”
我當時一頭黑線,只能說:“該說的你說,不該說的你不要說。”
“那我現在該不該說?”
“人家和你打招呼,你當然該說。”
我都快無語了,可是看見白依月卻笑了起來,自我認識她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她露出笑容,美的當真像是冰河化凍春暖花開。當時我就覺得,白依月也不是那么難哄的女生嘛。
東子繼續說:“那我可就說了啊,說的不好你可不要怪我。”
“你說,你說。”
白依月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了,說道:“你這朋友真有意思。”
東子說:“說我有意思的,你還是第一個。美女姐姐,我叫東子,你叫什么?”
我說:“不是告訴過你嗎,叫做白依月。”
東子一拍腦袋:“對對,白依月,瞧我這個記性。美女姐姐,你在家肯定是老大吧?”
白依月一臉迷茫:“為什么這么說?”
“簡單啊。”東子比手劃腳的:“你叫白一月,你有個妹妹肯定叫白二月,再有個妹妹就得叫白三月了……”
“哈哈哈……”白依月破天荒地大笑起來,引得班上同學都紛紛側目,一個個露出驚訝萬分的表情,大概他們和她同學快兩年了,也沒見她這樣開心的笑過。
葉云拍了東子的腦袋一下:“行了你,可以閉嘴了。白姐,你別搭理他,腦子有點不夠數。”
東子說:“怎么不夠數了?難道我說錯了嗎?白姐她媽給她取這個名字一定有深意的。”
白依月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趕緊收斂了笑容,撫著自己的胸口說道:“吳濤,該你說你的故事了。”
我點點頭,說道:“今天中午說到我進下水道了。當時揚哥他們正在喝酒,我就……”
白依月睜大了眼睛,認認真真地傾聽著。尤其是說到宋揚的部分,有時還會多問幾句:“他當時是怎么樣的?眼神是什么樣的?動作是什么樣的?”一定要問個仔仔細細才肯罷休。這一點倒是和宋揚類似,宋揚聽我說白依月的時候也是這般認真。
二節課后四十分鐘的時間,教室里并沒有多少人,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說話聊天,也有好好學習的。門口有人踱來踱去,不時地往教室里面瞟,估計是追求白依月的,看見我們和白依月說話,都顯得有點詫異。我誰都不管,認認真真地講著自己的故事。我沒有單田芳老爺子的本事,只能一五一十、平鋪直敘的講述曾經的經歷。這些事情,東子和葉云也沒聽過——葉云是后來才轉到初中的,那時我已經混的差不多了——所以他倆也聽的格外認真。
我的故事,不算多么驚險,也不算多么刺激,但還是有一定吸引力的。說到我第一次被趙菲騙的時候,上課鈴聲剛好響了起來。我站起來說:“欲知后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三人都是“吁”了一聲,可也沒有辦法,該上課還是要上課的。葉云說:“單田芳老爺子的起承轉合你沒學到多少,這最后一句倒是學的惟妙惟肖。”
我們從教室出來,東子一直纏著問我后來和趙菲怎么樣了。我說:“你急什么,明天不就知道了嗎?”東子說:“你被她騙過一次了,再和她好的話就是個棒槌。”我說:“滾,關你屁事。”葉云在旁邊笑,他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些事情的。
最后一節課是自習。據我觀察,自習課上很少有自習的,大部分都是在說話和打牌。下課以后,我、葉云、東子、黃曉雯四個一起去吃飯。黃曉雯問我們下午二節課后去哪了,怎么一個人影也沒見到。東子說:“這是我們的秘密。”黃曉雯說:“呸,誰稀罕知道。”
看,這就是有朋友和沒朋友、有自信和沒自信的差別。
打飯的時候,黃曉雯先打了,說先去占個座等我們。葉云把飯缸給了我,讓我幫他打飯,我說我飯卡里沒錢,你幫我打吧。葉云說:“我,我也沒錢啊
我倆都看向東子,東子正在刷他的飯卡,我趕緊把我倆的缸放過去,說:“東子,幫我倆打上。”東子說行,然后幫我倆打了飯,都是三塊錢的炒大米。葉云看了看柜臺:“東子,再幫我打個雞腿。”我說:“我也要個雞腿。”東子說:“嗯,你倆把卡給我。”
我說我沒帶啊,葉云說他也沒帶,東子說:“那我卡里的錢不夠了。”然后刷了一下,顯示屏上只有三塊錢了,而一個雞腿要三塊五呢。葉云說:“你去充點錢啊。”東子說:“這個星期的生活費已經花完了,后面的幾天可就靠你們了啊。”
我和葉云都是“……”的表情,以前有錢的時候沒覺得怎樣,現在沒錢了才體會到生活的艱辛。我突然發覺我們從來沒這么窮過,三個人一共只有三塊錢了,連個雞腿也買不了。
葉云說:“算啦,不吃雞腿了。”
我們三個找到黃曉雯,坐下來一起吃飯。黃曉雯還打了兩份小菜,我們一邊吃一邊聊,誰也沒說什么多余的話。晚上下了自習回到宿舍,陸陸續續來了一些學生,都是來我們這邊喝酒的。平常要么是我買酒菜,要么是葉云買酒菜,其他學生當然也買,不過次數很少,少到可以忽略,我們算是學生里的有錢人,所以從沒計較過這些。但是現在不行了,我和葉云都是身無分文,根本沒有閑錢去買酒菜。
我和葉云都好面子,所以不去買酒,也不說自己沒錢了。大家坐了一會兒,還笑嘻嘻地問我們今天喝不喝酒了。葉云說:“不喝啦,今兒個心情不好,大家早點回去睡吧。”
東子最后走的,說道:“今天你倆不對勁啊,怎么連酒也不喝了。”
葉云說:“沒事,明天再喝唄。”
東子走了以后,我倆坐在床上,商量錢的問題。我肯定不好意思和宋揚要了,而且也很久沒和家里要過生活費了。葉云說:“我給我爸打個電話吧。”
電話通了以后,葉云直截了當的說我沒錢了,你是不是準備餓死我這個二字。我也不知道葉維山說了點什么,葉云突然很生氣地說:“那你就餓死我得了唄?”
我很少見葉云生氣,尤其是和他爸生氣。我趕緊用嘴型勸他,不讓他和他爸生氣。我們很多人都是這樣,對待朋友溫柔善良,對待親人卻沒有禮貌。葉云沒搭理我,依舊和他爸在電話里吵著。最后葉云說:“我不會轉學的,你死了這條心吧……行啊,那就餓死我唄,我死了也不找你要錢。”說完,他就把電話撂了,還把手機狠狠丟在床上。
我說:“你至于的嗎,怎么和老爹也發這么大的火。”
葉云說:“吳濤,有些事你不知道。”
我立刻就閉嘴不問了。我也有秘密,知道有些事情不愿意讓別人知道。
我躺在床上,想著明天中午的飯該怎么解決。東子只有三塊錢了,一人一塊錢只能買到方便面,而且還是他媽的于脆面。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先過了明天中午再說,到明天下午再考慮錢的問題,就不信活人還能讓尿憋死?
抱著這個想法睡著以后,第二天早晨心安理得的睡到半上午,和葉云無精打采的來到教室上課。趁著下課時間,我們也會跑到白依月的教室繼續給她講故事。因為平時下課只有十分鐘的時間,如果帶上路上的時間,以及上廁所的時間,根本剩不上幾分鐘了。
即便如此,他們也不放過任何一個聽我故事的機會,哪怕只講幾句,他們也是聽得相當津津有味,這一點倒是讓我頗為得意和自豪,覺得自己或許還真有說書的天分。一上午的時間很快過去,白依月顯然沒有聽過癮,還想和我們到外面吃飯再繼續聊。昨天就是她請的客,今天按理來說該我們請了。可是我們沒有錢,只得拒絕這個提議,說是下午再給她講。
中午,我們幾個便去食堂吃飯,照例還是黃曉雯先打了去占座。東子說:“濤哥,我卡里沒錢啦,你把飯卡給我。”我說:“你不是還有三塊嗎,先買三袋方便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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