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盈盈臥在榻上,哭得沒了力氣,倚著鏤空的牀幃嘆息。
陳茵茵見狀“盈姑娘且莫要傷心了,待喝了藥,且好好休息一夜,姑姑來想辦法。可切莫再有輕生之想。且好好的養足精神,明日還要見過姑丈和姐姐妹妹們呢。”
陳茵茵好言勸著喝了藥睡下,這便才離開。走至門口回頭望見牀上熟睡的陳盈盈,臉上顯過一絲嫌惡。
這廂莊子上,
容蕙聽著昨日那小廝回稟,將燭火剪的頗是乾淨。
“柳文,將那幾個男人看好了,陳姨娘是個心狠之人,萬萬不能讓他們送了命。”
“是,姑娘。”
容蕙一直在莊上跟著管家熟悉事務,有些時日未回府了。
她不屑一笑,便是纔不在半月的功夫,人都進了府上。
陳姨娘真是好手段。
容蕙道“二叔叔家裡如何了,”
柳文道“回姑娘,二爺那兒暫時沒什麼動靜,或是還未參透陳夫人的目的,這陣子算是安分。”
“二叔叔若是不知曉,那便尋個由頭來讓他知曉。”
容晉林,便是桓殊的弟弟,因著桓殊是長子便過繼給了正房夫人做嫡子,容晉林便還是由著姨娘教養。
大院子裡無子,而院子里正房夫人不爭氣,小妾卻是一個個的好福氣,生養了兩位公子。二院子裡的正房夫人霍氏卻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仗著小妾生養的兩個公子在外頭囂張跋扈,盡是詆譭著大院,說什麼生不出來公子定是大院裡得罪了神明,活該生來都是姑娘。二叔叔雖是不言語,卻也有自己的心思,尋思著大院裡沒公子,便一直想著將小妾生的兒子過繼給大院做嫡子。只是可惜母親從前持家時並不願意,後來陳茵茵掌府之後也做不得主,此事便也擱置下了。
從前容蕙雖是在寺裡,卻也是將這話聽了一清二楚。
“姑娘還請慎重,若是二爺知曉此事急著將觀月公子過繼那便是得不償失了。”
“照做就是了,二叔叔心思可是細膩的緊,便讓他先聽點風聲,我們的陳姨娘纔有得好果子吃。”
陳茵茵想著讓個野種進容家,膽子也是頗大了些。
“是,姑娘還請早些休息。”
於她來說陳茵茵這樣的手段也是不算什麼了。容蕙自小便身子不好,桓殊將她送到了靜持寺,由尋原師父養著,將過了十二歲才接回來。
這個尋原師父可萬不是等閒之輩,尋原名叫鍾葉喚,原是周賢帝的王府夫人,也是周王稱帝后最得寵的后妃。周王稱帝后,朝臣爲了周皇室的傳宗接代,給周賢帝尋摸了十幾位后妃。
鍾葉喚從小便得獨寵,自是不願見,後宮的妃嬪又各個不是省油的燈。
懷了身子後處處防著看不過眼的惡人,自是覺著累乏,生下了三皇子後便自請出家修習,在這靜持寺一待就是十幾年。
只是難爲了自出生就離了母親的三皇子。
容蕙跟著尋原,學的自是宮中禮儀。若是比這身姿氣量,怕是公主也難有此成。
尋原將宮裡嬪妃們爭鬥的手段全數都教與容蕙,並非教著她去禍害他人,尋原與晴蘊相交甚密,將軍府的水深蕙如何,尋原自是掂量著。
蕙姑娘的生母便是先帝的九公主,周賢帝的親妹妹,論起來她身上流的也是皇家血脈,她一個暴發戶家的姑娘怎可與她來較高低,也是太沒有自知之明瞭些。陳茵茵如何也想不到,她一個久經人世的人,心思卻還不如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勾心鬥角這些,尋原師父早已與她參的透透的。
翌日,
不知是何人傳的,竟將昨晚陳盈盈入府門的經過傳的一清二楚,霎時間,江陵府陳家成了整個盛京的笑柄,誰人一聽便知這陳家嫡女陳盈盈忍氣吞聲從側門入的目的,人人道陳家姑娘不知廉恥,不禁爲那小生叫好。也有人不禁憐憫起了將軍府,什麼人不好,偏偏惹上了陳家這狗皮膏藥。外頭傳的歡快,只是這故事的主角卻仍就是不自知,自以爲進了將軍府是多大殊容。
二房的院子了可是不消停了,一聽說陳茵茵將自家侄女都接進府,容晉林竟也慌了神,卻也想不到有何法子能把觀月過繼給大房。後院如今雖是陳茵茵做主,卻也不是與他一條心,晴蘊公主久不出院門,這話,如何也再不好說了。
霍氏得了消息便也是日日數落著容晉林,只因著陳盈盈進了府,二房院子裡算是炸開了鍋。
這半月裡聽了姑姑的囑咐,陳盈盈循規蹈矩的喝著湯藥,身子倒是好的快了,竟早起收拾的齊整讓昨日陳茵茵留下的丫頭帶著她出了院子溜達。
外頭傳的那樣厲害,院子裡的且也都知曉的八九不離十,突然院子裡出來的生人面孔,不用想也省得是誰。
正是不巧,被容蕙和兩個雙生撞見了。
容蕙回了府上便徑直去了父親處請安。
恰巧院子裡的荷花都開了,早起吃過飯食便攜著兩個妹妹來菡萏亭賞荷。姐妹正玩笑著,便見陳盈盈擺著步子向亭內走。
陳盈盈進來便望見了那三個姐妹,雖是未見過,倒也是省得幾位姑娘的。裡面那個大氣從容些的,想必便是嫡長女容蕙了。從前家裡便聽姑姑提過這位大姑娘了,雖說自小在寺廟長大,卻委實不是個省油的燈。
陳盈盈冷哼一聲,嘴角卻還是蕙笑著搭話。
“不知幾位姐妹如何稱呼,小女是江陵府陳家長女陳盈盈。”微微扶身,算是行禮。
容賢頌便是先笑著起身回禮“姐姐不必多禮,我是三姑娘頌兒,這位是府上的嫡長姐蕙姑娘,青衫的是二姐姐清姑娘。”
“我是頌兒的雙生姐姐賢清。”容賢清和聲道,言語上卻是聽不出來喜或不喜。容蕙輕笑,這兩人雖是雙生,長得像,性子卻委實不像,頌兒遇事總是許多熱情,清清卻不同,也不喜與人嬉鬧,總是安靜地待著。
“盈姑娘既來了便是客人,不必拘著,坐著便是。”容賢頌道。
陳盈盈倒也真是不客氣,說著便坐下了。容蕙瞧著這模樣,不禁嘆息,長得雖是像那陳姨娘一樣嬌媚可人,卻是個既沒教養也沒腦子的,無趣。
“姑娘,觀月公子來了。在外頭候著”望月道。
“便請他進來吧,也一起見見陳家姐姐。”容蕙道。
“是。”
“蕙兒姐姐,頌兒姐姐,清兒姐姐!”
只聽稚嫩的一聲想起,觀月跌跌撞撞的跑進亭子。
“小月兒你大了,走路可要穩重些,小心摔著。”觀月一個跟頭,跌進了容蕙懷裡。
“蕙兒姐姐教訓的是,”容蕙自觀月來了便一直逗弄著,將陳盈盈晾在了一邊。“月兒來見過盈兒姐姐。”觀月瞧著陳盈盈笑意的眸子不禁打了個冷戰,連頭一起縮進容蕙懷裡。這讓陳盈盈頗是尷尬。
“盈姑娘且不必在意,觀月少爺平日裡少見生人,便要害羞些。”觀月的奶孃在一旁道。“我自然是不會跟一個孩子一般見識了。”陳盈盈說道,心裡卻百般嫌惡。容蕙倒是瞧得清楚,輕聲嘆息,抿了一口茶。
“蕙姑娘可是遇著難事了,爲何這樣嘆氣。”陳盈盈道。
“謝姑娘關心了,不過是覺得無趣罷了,”容蕙聲音慵懶,總是讓人有瞧不上的錯覺,不過對於陳盈盈這類人,她的確是瞧不上的。
陳盈盈瞧著她這樣子,便氣不打一處來,不過是個大將軍的女兒,何以心高氣傲至此,待她將院子熟悉了,定要讓她吃些苦頭。想到這裡,陳盈盈眼底閃過一絲陰翳,只是在這一閃即逝的一絲變化,卻讓容蕙看在了眼裡。
“不知姑娘來了半月,可拜過了父親母親。”說話的是容賢頌,她口中的父親與母親,便是桓殊與蘇晴蘊了。蘇晴蘊便是先帝的九公主,當今皇上的胞妹,著禮數,陳盈盈是要行大禮的。
陳盈盈不禁尷尬,今日過了飯食便出門來走動,倒是將這等大事給忘在了腦後。
“這幾日奔波著身子生了病,來了便去拜見怕是要將一身子的晦氣帶著,本想等身子養好了便去拜見的。”
“病了那便不要出門了,若是再染上了其他病癥可是不好。吩咐下去,盈姑娘什麼時候病好些了再出院子。還有,這菡萏亭平日裡的進出府上都要通報的,盈姑娘且要記著自己的身份,這樣的事,可沒有下次了。”容蕙懶懶道。
已來了半個月卻連家主都還未拜見過,這樣目無尊長,讓人委實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