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謂,老杜輕輕一句話,瑟瑟幾乎尿褲衩。
方才面對老曹,強裝出的鎮(zhèn)定,瞬間破功,瑟瑟發(fā)抖道:“這廝、這廝還搶了魏王的王妃……”
曹操擺擺手:“休得胡說,耶律淳無才無勇,也配稱魏王?”
又笑道:“話說回來,你瞧我這兄弟,為人雖然粗魯些,卻不比耶律延禧有眼光?”
蕭瑟瑟臉頰一紅,低頭不語。
曹操見她羞怯又委屈的神態(tài),心生憐惜,忍不住便想細細呵護。
把左右一看,裝模做樣下令道:“呂方、郭盛,你兄弟兩個,把這些宮娥內(nèi)宦都帶下去看押,廷玉、徐寧,你兩個帶些人馬,去封了內(nèi)外府庫,計點糧草。”
四人忍著笑,齊聲應(yīng)了,各自行事。
只片刻,偌大殿堂,唯余老曹、蕭瑟瑟兩人。
老曹嘿嘿一笑,正待說話,忽見一人,自殿外昂首闊步,挺著腰子直直走進來。
一直走到老曹身旁,不眨眼地盯著蕭瑟瑟,只顧看。
老曹視之,乃大將焦挺也。
老曹盯著他看了片刻,焦挺目不斜視,毫無理會之意。
嘬著牙花子嘆道:“焦挺兄弟,伱這是何故?”
焦挺面無表情,直勾勾盯著蕭瑟瑟:“大嫂子囑咐小弟,若哥哥同哪個女人,單獨說話超過三句,便細細記下她樣貌、言行,回去說于她聽——不過哥哥不必顧忌小弟,小弟只旁觀、不說話。”
曹操深吸一口氣,搓了搓臉,無奈道:“縱使如此,為兄的同你說話,你好歹也看我一眼。”
焦挺面無表情,右眼珠子一轉(zhuǎn),轉(zhuǎn)到眼角處,果然看著曹操,至于左眼珠子,不動不搖,依舊在眼眶正中直視蕭瑟瑟。
老曹嘆道:“罷了,你還真?zhèn)€看我一眼。”
他曉得焦挺是個直人,一時也拿他無法,只得咳嗽一聲,換個莊嚴神態(tài),看向蕭瑟瑟:“文妃吶,在下雖是綠林強人,也一向慕你賢名,如今有幾樁事情欲請教,還望文妃有以教我。”
蕭瑟瑟本被焦挺嚇了一跳,這廝嘟著嘴、板著臉,傻乎乎的,誰不怕他?
隨即見他一眼正、一眼斜,雖然還是板著臉,傻氣卻又重十倍,下意識便不怕他了。
此刻見老曹忽然正經(jīng)起來,忍不住掩口一笑,低聲道:“你家的壓寨夫人,很厲害么?”
這話卻是問的焦挺,焦挺干巴巴道:“騎得胭脂馬,使得好雙刀,似你這般小娘子,一頓飯功夫,能殺一二百個。”
蕭瑟瑟聽罷,倒是沒甚懼色,反露出羨慕的神情:“啊呀,好了得的女子!似這般女子,誰敢欺負她?”
自家贊嘆一回,才看向老曹:“妾身如今是階下之囚,承蒙閣下以禮相待,不勝感激,若有所問,定是知無不言。”
老曹本想笑一笑,看見焦挺一個眼珠子直勾盯著自己,又收斂住,淡淡道:“耶律延禧那廝,去了何處?”
蕭瑟瑟恭恭敬敬道:“妾身不曾眼見,只遠遠聽得幾句言語。卻是云州王聽說有一支兵馬襲了云內(nèi)縣,便招北院大王蕭奉先商議,蕭奉先道,城內(nèi)兵微將寡,若被賊寇打破,徒然受辱,既然已降金國,剿寇自然是金人本分。云州王深以為然,便帶了王妃、王子們,收拾家當,去瞏州尋金人庇佑。”
天祚帝降金,金國封他為云州王,蕭瑟瑟作為其妃,以云州王相稱,譏誚之意甚濃。
曹操自然聽得出來,露出同情神色:“云州王帶走了王妃王子們……這般說來,你夫妻間莫非有什么誤會?”
蕭瑟瑟凄楚一笑:“無非是吾子敖盧斡素有賢名,他信了北院大王所言,道是妾身勾結(jié)姐夫、妹夫,密謀立敖盧斡為帝,因此逼反了妹夫耶律余睹,姐夫耶律撻曷里也被下入死牢。”
曹操聞之,嘆道:“我亦久聞,遼皇子敖盧斡文武雙全,性情寬厚,不料竟不能被生父所容,甚至牽罪其母,著實可憐可憫。然而那廝怕兒子篡位也還罷了,如今做了云州王,難道還怕兒子搶他的王爺做么?”
蕭瑟瑟聽了大快,認真點點頭:“說不定真就怕再丟了王位呢。”
兩人對視一眼,都不由笑起來。
看官聽說,原來那遼國皇子耶律敖盧斡,本是天祚帝第四子,只因前三子生母卑賤,故被朝野視為長子,雖不過十余歲年紀,仁厚之名,卻已久播。
譬如某次,敖盧斡入得寢殿,見內(nèi)侍茶刺正在看書,其時遼國祖制,內(nèi)侍不許讀書,恰逢幾位王爺進門,敖盧斡奪其書,佯裝自己在看,待眾人去后,還書內(nèi)侍,溫和說道:“以后莫被人發(fā)現(xiàn)也。”其仁心如此。
至于蕭奉先此人,乃是元妃兄長,天祚帝五子耶律定是他外甥,所以謀害敖盧斡,便是要替耶律定開路。
曹操笑了一回,心思不由轉(zhuǎn)動,追問道:“敖盧斡皇子卻在何處?”
蕭瑟瑟露出愁容:“亦被云州王帶走了。”
曹操思忖片刻,眼中露出奇光:“瑟瑟夫人,恕吾直言,遼國自阿保機皇帝開國,傳承百余年,向為大國!近年雖屢為女真所敗,但民心猶在,耶律延禧如此輕易便降,是他無能,但遼國國祚,卻不當就此斷絕,何不修書一封,喚汝兒歸來,吾有精兵猛將,可保他繼承大寶、再造乾坤。”
蕭瑟瑟微微訝然,隨后露出不信之色,搖頭道:“你若是宗室中的忠臣,妾身或可信之,但你不過是個強人頭子,如何有這般好心?”
曹操誠懇道:“真正宗室之中,又豈有忠臣?我輩如今造反,攻城略地,所為何也?一者耶律延禧昏君無道,二者遼國不能任用賢能,我這些兄弟都是有本事的大丈夫,豈肯終老田畝、默默無聞?如今既有賢能皇子,保他登基,再造社稷,吾等皆有從龍之功,如何不好?”
蕭瑟瑟聞之,砰然心動,她是遼國有名才女,若論文采,更在魏王妃蕭普賢女之上,但是政治方面,著實小白——要不也不會被人輕而易舉陷害了。
她深知耶律延禧對她殺心已生,早便心如死灰,只是又怕自己死后,天祚帝虎毒食子,為此夙夜難眠,此刻聽了老曹此言,便似黑暗里見了一絲光亮。
忍不住道:“你……你可知道,卷入這樁事情,稍有差錯,便是有死無生。”
老曹灑脫一笑:“大丈夫要留名青史,豈在乎生死二字。”
蕭瑟瑟見他豪情畢露,倒是更信幾分,又聞老曹說道:“我亦不是白幫忙,此事若成,我要做魏王,永鎮(zhèn)南京。”
蕭瑟瑟聽了,越發(fā)不疑,連忙道:“這件事,妾身替吾兒做主,許了你也。”
老曹忽然往外看去:“不好!那里有響動,定是有奸細聽了你我密議,要去同耶律延禧報信!”
“啊!”蕭瑟瑟一聽,臉色頓時慘白。
焦挺眉毛一豎,抽出腰間雙刀:“哥哥勿憂,我去捉那廝殺了!”騰騰騰騰跑了出去捉賊。
老曹見他去了,伸手將蕭瑟瑟一摟,嬉皮笑臉道:“瑟瑟莫怕,本不曾有甚奸細,只替我那傻兄弟找些事做。”
蕭瑟瑟一呆,難以置信望著他。
曹操皮厚,面色不改,飛快說道:“我們接著商量,那魏王只是條件之一,第二個條件嘛,是我憐惜你兒子就要和生父反目,若沒個長輩教導,豈不長歪了?在下不才,愿為汝兒之假父。”
蕭瑟瑟震驚道:“說來說去,你這強盜頭子,還是要打我的主意?”
曹操嬉笑道:“你做皇妃也做了十余年,想必膩了,如今做一做強盜婆,豈不有趣?”
說話間將蕭瑟瑟打橫抱起,就往后宮走去——這里雖是行宮,也有數(shù)百間房屋,莫說焦挺,便是條獵犬,也難尋他到也。
蕭瑟瑟本要掙扎,但是一來起了貪戀,想借他力量,替自家孩兒掙條路走;
二來又恨天祚帝無情,隱隱間竟生出報復(fù)的快感;
三者必經(jīng)久曠,見老曹霸氣過人,吃他抱起,哪說得出一個不字?。
也只得半推半就,與其成就了此處省略八萬字的一場好事。
次日,曹操一臉得意神色,自宮中揚長而出,一干兄弟笑嘻嘻恭候門前,曹操吩咐道:“此間給養(yǎng),一如往常,宮內(nèi)之事,皆由蕭瑟瑟做主,不可怠慢了她。”
又令眾人各自整頓防務(wù)、巡察街道,自家?guī)Я藚畏健⒐ⅰ夂艉舻慕雇θ龑ⅲ伲巴炖巍?
這正是:奸雄有計計出奇,父子離心心各疑。回首向來瑟瑟處,此間滋味甚著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