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云璃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古韻,一字一句道:“媚生呢?”
古韻拿著勺子的手一頓,笑靨如花:“媚生姑娘在房里呢。”
“在房里?”
古韻說:“是呀,我們才一回來她就說不太舒服,所以就沒用晚飯,先回房了。”
官云璃不肯錯過古韻一絲一點兒的神色,問:“她哪里不舒服?”不知怎的,她覺得這古韻的一言一語都可疑得厲害。
古韻垂下眼睛道:“估計是今天在船上呆太久了,有些暈船罷。”無端端地,她看著官云璃的眼睛竟會感受到一股凌厲而迫人的寒氣。
這時古楓出聲道:“姑娘放心吧,我已差人將飯菜送到媚生姑娘房里了。快用飯吧,一會兒菜該涼了。”
“是么。”官云璃狐疑地瞥了古楓一眼,不再言語。
白鈺掩下神色,嘴角卻微不可察地挑起,些許殘忍。
官云璃面對滿桌子的美味菜肴,再也提不起興趣。或許是剛剛碰到惡心的東西,或許是擔心媚生;她只草草地扒了幾口白飯便放下碗筷,說:“我吃飽了,各位請便。”
說罷她便匆匆往外跑了。
官云璃一路狂奔,直沖媚生的房間。
“媚生!”站在房門外,官云璃一腳踢開了門,朝里大喊,“媚生,你給我出來,到底哪里不舒服?”
屋子里昏暗不堪,什么都看不清楚。她邊摸索著進去,邊喊:“媚生,你在里面嗎?應我一聲。”
官云璃點燃桌上的燭臺,昏黃的燭火緩緩照亮了屋子。可是這空空的屋子,哪有媚生半個人影?!
桌上的茶已涼,床鋪整齊干凈,連屋子里媚生的氣息也已經飄忽得若有若無!
心一截一截地涼透。媚生不在這里,那她到底哪兒去了?她不可能會擅自離開的,依她的個性,一定會胡攪蠻纏下去,不會就這么撒手就走的!
官云璃轉身就往外跑去。她的心很不安的狂跳,從她和白鈺從湖里上岸開始她就很擔心。
她氣喘吁吁地在古家到處來回跑,找媚生。不知道找了多久,她停了下來時,白鈺正站在那里,站在她的面前不遠處。
官云璃焦急地跑上前去,抓著白鈺的手緊張地說:“媚生,媚生不見了!她不在房里,怎么辦,她去哪兒了?快點,你跟我一起去找她!”
說著官云璃就要拉著白鈺一起走。
白鈺不動。
官云璃回過頭來,看著白鈺的神色,問:“白鈺,怎么了?”
烏黑的天空,電閃雷鳴。該來的終是要來了。
白鈺心里的冷漠和狠厲一閃而過,媚生她開啟了神諭!既然如此,何必再管她死活!
他白鈺不怕神,不怕天譴!唯一怕的,就是分離。天神掌握著時空輪回道,他奈何不了。
他盯著官云璃那張緊張慌亂的小臉,不容抗拒地說:“乖,我們該走了。”
“走?去哪兒?”官云璃努力沉下煩亂,問。
“回妖界。”
官云璃驚呼:“那媚生呢?”
她忍不住大吼出聲:“我問你媚生怎么辦!”
白鈺不顧官云璃的失控,拉著她就往古家外面走。可官云璃卻突然甩開了他,冷冷道:“你放手!”
“官云璃,你別給我得寸進尺!”白鈺斂著寒氣沉聲說,現在的形勢,已由不得任官云璃胡攪蠻纏下去。
官云璃寒幽幽地問:“和我找媚生,你去還是不去?”她閃著冷光的眸子直直盯著白鈺,似要看穿他的心思。
白鈺磨著性子問:“你到底是走還是不走?”
“一日找不到媚生,我便一日不跟你走。你還是看不清她和水青對我而言有多么重要。”
“你不走也得走,沒有你拒絕的權利。”白鈺冷冷地抱起官云璃,騰空就要飛走。
官云璃涼透骨的聲音傳進他耳朵:“你放開我。”
白鈺不管不顧。他要帶官云璃離開,神諭啟了,神立馬就會找到他,他就是逃也絕對不允許神控制時空道讓官云璃離開他!
“別逼我再一次恨你,再一次恨了,我就決不罷休。”明明是空洞的語言,從官云璃嘴里吐出來,那么安靜,那么深沉,不自覺就染上一抹涼涼的悲哀。
白鈺身體頓了頓。
官云璃在白鈺錯愕的神情中掙扎著下來,轉身留下一個決絕的背影。“這一次,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包括你。媚生,我自己去找。”
白鈺仰頭看向天邊,嘴角一抹笑,半邊自嘲半邊狂野。官云璃,你到底還想我隱忍到什么時候?妖王的尊嚴真的被你踐踏得一文不值了。究竟怎樣你才能安分呆在我身邊?你非得逼著我遭了天譴嗎?!那時你才開心是不是?!
不過,若你真不跟我倔,那就不是你了。
罷了,天神來了,我也絕不會讓他動你半分。
一夜之間,官云璃跑遍了整個古家。
這時風更大了些,地上的沙礫塵土漫天飛揚,刮地樹葉沙沙作響。官云璃停在了古韻門前,雙腿無力;但她眸光卻陰沉得可怕。
古韻的院子,之前她已經來過一次了,但她卻在這里遇上了白鈺,因此并未進去攪擾。
屋子里燃著溫暖的火光,外面的風呼嘯而過,一閃一閃的。
官云璃抬手敲門。
門未響,屋內的聲音卻先傳進了她的耳朵。古韻慵懶嫵媚的聲音緩緩響起:“姑娘既然來了,就進來坐吧。”
官云璃推門進去。
一股雅致的香氣撲鼻而來。古韻正半靠在椅子上,衣衫輕薄,一手肘擱在桌上撐著下巴,一手拿著長長的竹簽優雅地挑著香爐里的香灰。
官云璃進去,單刀直入地問:“媚生在哪里?”
古韻不緊不慢地替她斟了茶,遞過去,若無其事地道:“媚生不是在房里么?怎么了姑娘?”
官云璃盯著那杯茶,眼里發狠:“我再問一次,媚生到底在哪里?!”
“我不是說了,媚生姑娘說自己不舒服已經先回房了,估計現在已經休息了吧。”古韻依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神色。
“你還敢說謊?!”官云璃氣極,抓起桌上古韻剛斟的茶就朝她連杯帶水一同潑了過去。
哪知古韻眉梢妖媚地一挑,伸手輕輕一捉,頓時將整杯茶納入手心,一滴不灑!她將茶杯放在唇齒間,輕啜一口,笑說:“姑娘小心吶,這茶杯可沒長眼。”
官云璃兩手狠狠一拍桌子,身子湊到古韻面前,厲聲問:“說,你到底把她弄哪兒去了?!”
古韻嬌媚一笑:“若是我真把她怎么了,你要怎么辦?”
“那我就宰了你。”官云璃盯著古韻,森然地說。
“要不你現在動我試試?”
“你真以為我不敢嗎?”官云璃直起身,就要和古韻動起手來。
可是她剛站了起來,突然一個身子不穩又跌坐在了椅子上。官云璃瞪著雙眼,她全身麻木,根本使不出一點兒力氣來!
“你對我做了什么?”
古韻挑著香爐的手一頓,香爐里撲起淡淡的香塵。官云璃看著冒著青煙的香爐,頓時了悟。
只見古韻說:“你以為我給你的茶水里下了東西,所以不敢喝?我不得不承認,你確實很謹慎。”
官云璃反問:“你敢說你的茶里沒有東西嗎?”
“確實有。但我知道你不會喝。”古韻眼角沾染了媚意,輕嘆一口氣,說,“你知道嗎,人間就這熏香還能稱我意,總算是擺了你一道了。”
官云璃周身騰起一股寒意:“你是誰?”
古韻自顧自地說:“你說你到底哪里好了?為什么他始終對你念念不忘,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太多余了!”
官云璃聽出些眉目,冷聲問:“他是誰?”
古韻掩嘴輕笑:“我猜,你是不愿意知道他是誰的。”
“哎呀,可讓俺等了這么久了。”這時一個垂涎的聲音響起,自屏風里面緩緩走出一個人。
官云璃抬眼一看,居然是古家老頭!
“你們究竟想干什么?”
“當然是找你玩玩兒了。哎喲,你是不知道,這幾天可把俺給憋壞了,尊主時時刻刻都在盯著我,害得我難受得緊吶!”古家老頭突然聲音狠厲,“這還不都是因為你!”
豆大的汗珠自官云璃的額上流出。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完全不受她控制。但是她起碼也從這兩人口中知道了些線索,虛弱地出聲:“你們尊主?”
“嘿嘿……”古老頭走過來,手不斷在官云璃光滑的臉上游走,“你知道湮城怎么變成一座暝城的么?”
官云璃心里一驚。
古老頭說:“因為湮城里的一千多個小孩全死了。”
她倏地睜大了雙眼,這時恐懼才緩緩如潮水般襲來。
“你知道哪些小孩怎么死的么?”古老頭很滿意官云璃的反應,他說,“因為他們的心臟被我們尊主給吃了。”
官云璃全身顫抖:“……魔鬼……”
“魔鬼也需要力量的驅使!”古老頭激動地一把劃破自己的皮膚,頓時黑色的身軀露了出來。他將人皮嫌惡地扔在一邊,看著官云璃驚恐的眼神,說:“你知不知道,吃了你,我就再也不用屈身于那個凡人之下了!”
官云璃親眼目睹了,面前的人將人皮從身上撕了下來!他是邪魔!
她倏地想起那口枯井里的東西,沒了皮囊,心里滲得慌。她看著眼前沒了皮囊、全身烏黑的東西,顫顫地問:“這古家的人……都被你們殺了……剝了皮……還吃了肉……只剩沒有啃干凈的骨頭在井里……對不對?”
古韻有些不耐煩了,畢竟時間不多,尊主出去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回來了。于是她催促道:“廢話少說,要動手就快!”
“太聰明了可不好。”那全身烏黑的東西將官云璃白皙的小指緩緩放入嘴里,眼里滿是貪婪之色。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聲劃破蒼穹。
遠在另一邊的白鈺渾身一震,眼里頓時騰起肅殺之意,拼盡全身力氣幻化著身形往聲源處趕。
官云璃!官云璃!他握緊了拳頭,臉上青筋暴露,心像是被宣判下入了地獄,恐懼,難受。她絕對不能有事!
為什么,為什么自己不跟著她!明明知道這里到處都是危險!頭一次,白鈺為自己所做的決定痛恨入髓。
眼看要到了,他瞧見房間里的人影在燭火的映襯下正立在房門上。
而房門外,一抹黑色的身影正擋在那里。
白鈺滿眼暴戾,門前擋著的黑月正對他挑釁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