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王怔怔地看著天色,許久才喃喃道:“是天譴,天譴來了。”施天譴的不是神,而是天。
官云璃隨手扔去了魔刀,不理會炎王的話,眼里只看得到白鈺,一步步向他走近。
可炎王卻突然一把大力拽住了她:“不要過去。”
“你放開我。”官云璃抬起眼側,冷冷地睨著他。
“你還看不出來嗎,他要遭天譴了!私自擾亂時空輪回道,改變凡人的劫歷,是要受九十九道天雷轟的!”
官云璃步履踉蹌:“那……會怎樣?”
“千古至今,三界之中還無一人承受。”
“白鈺——!”官云璃突然沖白鈺飛奔而去,拼盡所有力氣。
白鈺無力躲閃,卻只沖官云璃傾城絕色地一笑:“乖,別過來。”
頓時,整片空中,天雷滾滾。官云璃眼睜睜地看著,那順劈而下的九十九道強光閃電直直落在白鈺身上!
白花花的光亮晃瞎了官云璃的眼。她顫顫巍巍地跪下,撕心裂肺地大吼:“不要——!不要——!不要——!”
官云璃踉踉蹌蹌地跑過去,身后炎王死死地拉住了她:“就這樣過去,你也會死的!”
“我不管!死就死好了!你給我滾開!”官云璃全身猛力一震,硬是將炎王給狠狠震離開來。
“白鈺,白鈺,白鈺——!!!”她邊跑邊咆哮,“不要對我這么殘忍好不好,好不好!”
這時,天空另一側也響起了一個癲狂的聲音,只見黑月卯足了力沖那閃電奔去:“白鈺!你給我回來!”可是他剛靠近,突然一道閃電劈在他身上,直接將他狠狠地打落了下去!
不會的,不會這樣的……不會是這個樣子的……眼看他就要成功了,眼看他就可以獨占白鈺了,白鈺不會死的,不會死的!
他怎么可以死!!!
眼看著官云璃也要飛撲過去了,這時突然從閃電里面躥出一個青衣人影,生生將她給攔住了!
“我不許你過去!”蕭然死死抱住官云璃,臉色蒼白得可怕。
“我要殺了你!你給我放開!”官云璃赤紅著眼,一掌一掌劈在蕭然的胸膛上,蕭然嘴里一口一口吐著鮮血,但手就是未曾松開半分。
“你放開我!你這個魔鬼!”
“放開我!不要,我不要他有事,我不許他離開我!你給我滾開啊!”華麗的閃電,一條一條,真真是扇在她的心尖上,轉眼就鮮血淋漓。她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力氣都在一瞬間被吸干。
“放開我……”
……
九十九道閃電伴隨著天雷轟轟鳴響的聲音漸漸小了去。官云璃跪坐在天邊,看著天空之上,華光散去,清澈的天空干凈得連渣都不剩,更莫說白鈺他人。她聲音沙啞,目光呆滯:“我求你……放開我……”
蕭然眼神黯然,手一松,官云璃的身體便無法再支撐,清落落地跌落了下去。忽然明白了過來,就是他窮盡一生,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她放縱自己的身體墜落,沉寂道:“生無可戀,死無可眷。”
這時,歷經幾天幾夜廝殺血戰的天空終于放晴。金色而溫暖的曙光緩緩升起,照耀了惑林山巔。
惑林的花草樹木,早已枯死,花葉不復存在,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干。
明明五月,山上卻忽然飄起了雪,在金色陽光的折射下反射出純凈而清透的氣息。
山巔上,趴在地上的官云璃身上都飄滿了白雪。她迷茫地抬起頭來,琥珀色的眼珠里滲透著雪的清然和陽光的色澤。
炎王跌跌撞撞地想走近,可看到她那樣的眼神,最終頓了頓,失魂落魄地離去。他現在明了,一切都是他自作孽。自以為布的一個局天衣無縫,到頭來卻將自己給束縛得死死的。
或許,跟她在一起十八年的徐君然,是幸福的;亦或是,他的靈魂附在徐君然身上十八年是幸福的。只是,為何自己現在才看穿這一點?
早知如此,為何當初要騙她,要傷害她。他在嫉妒,嫉妒白鈺,嫉妒白鈺可以擁有如花美眷,嫉妒白鈺可以安享幸福美滿。從第一次見到白鈺開始,他就已經作繭自縛一千年了。
要是當初真一下子殺了她,那結果會不會就不一樣了呢。會不會他就贏了,會不會他就可以成為三界至尊了,會不會他就可以幸福了?
那時,想必他也就失去了自己的靈魂了吧。
炎王走后,官云璃緩緩轉過頭來,卻看見蕭然虛弱地坐在地上,青色衣袍上一片片刺目的血跡。他那半掩面的銀色面具有些松了,卻還未落下來。
不知何時,官云璃手里化出了一把尖銳的刀,慢慢抵上蕭然的心口。她說話的語氣清冷,早已沒有了先前遇到他時的狂怒:“聽回天說,你是一個凡人。”
心死之人,哪里還有喜怒哀樂。官云璃現在,那清透如寒冰的眸子里,連一滴眼淚都擠不出來。只是覺得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心窩皆是空空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不知道要作何反應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蕭然身體一頓,似松了口氣,幽幽道:“是。”
官云璃握刀的手稍稍使了點力。她想起了回天曾對她說的話,回天曾拜托她的事,心里早已沒了任何知覺。
那時,回天附著她的耳朵說:“魔主為了你這樣一個女子,甘愿將自己逼上絕路。現在,我亦甘愿雙手奉上性命,將魔力全部灌輸給你,這樣你便能打敗神魔,和妖王在一起。”
官云璃錯愕了一瞬間,才問回天:“為什么?”
“我只想,你能親手殺了他,讓他死心。你不值得他如此心力交瘁,殺了他之前,不要取下面具。答應我。”
“好。”
回天,到頭來你何不是如此執著?你想解脫的是他還是你自己?
神思之間,官云璃清然地笑了笑,手里的刀撲哧一聲往蕭然的心口里送:“媚生,凝染,連同答應回天的那一份,今日了斷了。”
蕭然那原本血跡未干的尖削的下巴,此刻又不斷有鮮血淌過,留下深深的痕跡。他自鼻尖里發出幾聲輕輕的笑:“好,很好。你答應我要笑的,你答應我要跟我走的。”
官云璃眼眶漸漸有了些落寞,伸手撫上蕭然那銀色的面具。手微微顫抖。
她輕輕摘了蕭然的面具。
蕭然瞳孔里的淡青色越來越黯然。
官云璃一眼不眨地看著蕭然的臉,沒有太多的驚訝和掙扎,只是突然不可抑制地癲狂地大聲笑了起來。她在雪地里撲騰著,站起來又跌倒,跌倒又站起來,可笑聲卻從未停息過。
“官云……”從始至終,他只想要得到她,保護她而已。
還記得,第一次在賭場里見到與人打架的她,一臉倔強;還記得她為了保護別人而被打得鼻青臉腫,記得院子里有不明殺手要殺她時,還記得……還記得煙花燈會,他與她一起……她說過,還要一起看燈會;她說過,到時一定跟他走……
統統地記得,不曾遺忘。蕭然緩緩閉上眼,干凈的淚珠垂斷而落。若是可以,他也仍將記得,一丁點都不要忘記。
……
黑月因被一道閃電劈落,此刻身體傷痕累累。他狼狽地坐在雪地上,看著官云璃的眼里,卻有了一些復雜。
難道,他錯了嗎?
遙遙墜落的時候,他看見官云璃嘶吼著如他一般傻撲向閃電天雷的時候,他就在問:他錯了嗎?
官云璃伸手,取下了綰在發間的一枚發簪,垂下一頭青發。發簪是木制的,簪頭綻放著三朵栩栩如生的血色朱華。
她怔忪了半晌,咧嘴笑:多美啊。這是白鈺送她的第一支木簪。
她手里緊緊攥著木簪,一步一步朝黑月走去。
在黑月面前,她半蹲下身,將木簪放在黑月手里,握著他的手里的木簪指向自己的胸口,頓時胸口綻開了和木簪上一般沒的血色朱華,她笑:“你不是想殺了我嗎,現在你可以如愿了。他死了,我也便死了。” wωω ?ttka n ?C〇
黑月緊緊抿著唇,不愿隨著官云璃的力道將那尖尖的簪子,奈何官云璃倔強,他眼睜睜地驚恐地看著那木簪在他手里,一寸一寸深入官云璃的肌膚!
“不……不……”
“他死了,我也便死了。”
這時,身后忽然響起蕭然沙啞微弱的聲音:“他沒死……他沒死……只要你活著,他就沒死……”
官云璃頓住了,眼里閃爍了下。
“瘋子……都是瘋子……”趁這空檔,黑月冷不防甩開了官云璃的手,木簪空落落地掉在了雪地上。他逃也似的搖搖晃晃地離開。
此時蕭然的肉身開始慢慢消失。他伸手向官云璃,卻無論如何都碰觸不到:“不管我比他早還是比他晚遇見你,只要是我就不行,對么。我只是想呆在你身邊,我只是想唯獨我一個人呆在你身邊而已。”
雪下得更大了,如鵝毛一般安穩地覆蓋了整個大地。蓋了丑惡,蓋了多情。
直至蕭然的肉身盡毀,一顆青色的魔珠順著雪花輕輕落盡官云璃的手心。官云璃握緊了手,終是嗚咽出聲,繼而哀極而嚎啕大哭。
哭聲盤繞在惑林的山頭,久久不愿散去,驚泣了天地鬼神。
蕭然,記住了,下輩子一定不要再遇上我。
白鈺……你回答我,何故留我一人獨自存活?!何故留我一人獨享寂寞?!
蕭然說,你沒死對么。只要我活著,你就沒死,是這樣的么。只要我活著,你就沒死。
……
惑林的雪,整整下了一千年。原本青蔥翠綠的一片山林,變成了一座千年不化的皚皚雪山。
—————————————————————
呼啦啦~~~~~小云的正文在這里就告上一段落啦~
其實這個結局小云在傳稿的時候是很哀傷的~這部文小云幾次落淚~雖然也笑了~可能自始自終小云打動的就只有自己。
咳咳,廢話不多說~后面還有番外,各種終極大結局~繼續支持小云~\(≧▽≦)/~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