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外寒冷如刀，舟內卻溫暖如春。

那些原本饑寒交迫的雪石關士兵，進入了李森這艘箭魚靈舟之后，登時就露出了滿臉的不可思議之色，然后左右環顧個不停，看見什么都覺得十分稀罕。

相比于這些來回觀望，口中嘖嘖有聲的普通士兵，苦行老僧就淡定了多。他進入靈舟之后，目不斜視，就地就坐下了，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樣。

李森隨身攜帶的干糧之類食物，雖然不多，但供給這區區數名守關士兵，倒是綽綽有余。

是夜，那些士兵飽餐一頓之后，在這個溫暖如春的地方又呆了一晚，次日醒來之后，都是千恩萬謝的，視李森如再造仙師。

次日清晨，李森將自己所有儲備的干糧食物盡皆留在了雪石關里，然后便準備離開。

此時，李森看著一旁的苦行僧，開口道：“不知道大師還有什么要辦的事情沒有？李某都可以幫忙的。”

“你這人，心意雖然很好，但功利心太強了。”

苦行老僧卻搖了搖頭：“這方圓萬里也就雪石關這有些人煙，雖然我們來晚了，但也算是盡了心力，不至于日后心中自責。不過，貧僧也算是欠你一個人情。”

說到這里，苦行老僧面色平靜之極的看著李森，目光寧靜之極，仿佛早已經看穿了李森的心中所想。

“恕我直言，你并非東方大陸的人。看你靈舟之中的一些裝飾痕跡，你應該是從元陽大陸來的人吧？此番來飛沙大陸，也好像是故意在尋我這樣的苦行僧，請問你到底想干什么？”

苦行老僧的口氣雖然平靜之極，毫無任何責備、質疑李森的模樣，但李森卻感覺這個僧人戒備心頗重。若不是自己身體力行的幫助他救下了雪石關的這些士兵，恐怕他根本就不會對自己說這些話。

不過，李森來到此地的原因，倒沒什么見不得人的。因此李森稍作思索的，便徑直回答道：“不瞞大師，我這次前來飛沙大陸，乃是應元陽大陸苦竹島的圓明大師所托，前來尋找你們這些苦行僧侶，并力勸你們隨我前去苦竹島的。”

“圓明？”苦行老僧聞言，微微皺眉，“沒聽說過這個人。倒是苦竹島，似乎隱約間有些印象，但也想不起來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們苦行僧只關注于佛法的精益與還有自身的修煉，對于其他的任何事情都是沒有興趣的。你想讓我們離開這里，恐怕是難上加難。”

“縱然困難，亦不是李某臨陣退縮的借口。”

李森沉聲道：“不知道飛沙大陸如今是哪位佛門前輩在主持事情？李某想讓大師代為引薦一番。”

“我等苦行僧侶向來散居于飛沙大陸各地，罕少有人主持。即便是我，也很少見到過其他的佛門修士。”苦行老僧回答道。

聽到這話，李森的心登時一沉。

可是那名苦行老僧卻似乎臨時想起了什么一樣，再度開口道：“不過，最近聽說在樓蘭那里，要開辦一場五年一度的講壇大會，專門解說佛理、闡述苦行之道的。你若有空，不妨前去那里碰碰運氣。”

李森神色一動：“既如此，大師不妨與李某一同前往。”

“不了，苦行便是苦旅，苦旅便是修行。風雨如晦，冰雪似刀，唯此方能錘煉身心，令人不滯于世間浮華外物。貧僧心愿既了，就不該在此長久，告辭。”

這名老僧說完了這句話之后，竟然就真的對著李森合十一禮，然后披上了自己那件破爛外袍，踏著漫天風雪自‘雪石關’離去了。

雪石關的士兵見狀，連忙去送，但剛跟著沒走了幾步，只感覺面前風雪驟然一盛，刮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待到他們好不容易止住了狼狽，恢復了視線之后，卻發現面前只剩下了一片雪白，苦行僧的身影早已經消失在了風雪中，再看不見了。

不，不只是苦行僧，就連場中那艘龐大之極的靈舟，也不知何時不見了蹤影。若非原地還有著清晰的靈舟轍跡，恐怕今日之事對于這些雪石關的士兵而言，就仿佛一場夢一樣。

……

那名苦行老僧既然不愿意與李森同行，李森自然也不會開口強留。

離開了金城之后，李森花了一天左右的時間，救下了不少性命，最終從這名苦行老僧的口中得知了一個重要線索，那就是樓蘭五年一度的‘講壇大會’即將開始了，而這一次‘講壇大會’便是飛沙大陸眾多苦行僧聚集在一起的一個重要集會。

是日，李森飛離了雪石關之后，便直奔樓蘭而去。

綠洲如銀鉤，大漠荒如海。

樓蘭地處于飛沙大陸的一片荒漠之中，緊緊臨靠著一個小小的綠洲，洲內有一湖，湖水甚淺只沒膝蓋，卻是這片荒漠之中的唯一水源。

樓蘭本來是一處古國，史上也曾富裕過，并且還是雪石關外通往飛沙大陸腹地的唯一一座有城墻的城市。

可惜的是，隨著綠洲中水源的枯竭，樓蘭之中的大部分居民都外逃了，大部分遷入了天涼郡的金城。少部分則是逃亡了飛沙大陸的其他幾座沙漠城市之中。

如今尚且留在這里的，只有數量極少的幾百個老弱婦孺而已。

這里距離雪石關大約三十萬里，周圍盡數是一片沙質的荒漠，每逢晴日一有風起，登時便是狂沙漫卷，幾欲將東方大陸的商隊盡數埋沒在沙丘之下。

因此，每年能夠跨越如此之遠的距離，來到這類的東方大陸商隊可謂是寥寥無幾。相比之下，反倒是像李森這般的修真界之人來這里次數多一些。

飛沙大陸雖然各種資源極為貧瘠，但卻頗產金屬性的法寶材料，因此每年都會有一些修士慕名來此，想要淘一些制作法器、法寶的極品材料。

就連李森也不例外。

李森這些年一直都在追求金庚，至今手中也就存了一斤不到的分量。距離制作一把全金庚尺寸的金庚劍，還差了很遠。

此時來到了樓蘭之后，李森左右掃了一眼也沒見到一名苦行僧侶，于是就決定先在這里打探一下金庚的消息。

一番打探之后，李森一共得到了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在樓蘭唯一的一家修真店鋪之中，金庚真的被李森找到了。

壞消息是，這些金庚的分量極少，少到幾乎能用渣滓來形容。那一撮金庚碎渣，與其說是金庚，倒不如說是制作金庚級別的法寶之時，被拋棄不用的一些邊角料。

這些邊角料太過于細碎，已經無法制作法寶級別的高端貨，充其量也只能做一些筑基期修士所指用的法器。如此一來，威能和效果自然也遠不及李森的預期了。

好在，東西雖然不怎么樣，但勝在便宜。一千靈石便可以打包帶走。

面對這種極具誘惑力的價格，李森也沒含糊什么，直接全款拿下來了。李森覺得，這些邊角料雖然只能制作法器，但以這些金庚碎渣制作出來的法器，而已絕對是一等一的頂階存在。日后即便是李森用不著，倒也可以當成禮物送給楚越父女。

那店鋪掌柜見到李森如此豪爽的一擲千金，心情也是大好，因此在李森跟他打探‘講壇大會’的情況時，這名久居飛沙大陸的掌柜直接透露了所有他知道的情報。

“那些苦行僧的確是每五年開辦一次‘講壇大會’，只不過地點變幻不定，上一次是在塔什干，再上一次則是伊犁。我老實跟你說，這些苦行僧的數量雖然不少，但卻是絲毫油水都沒有的，他們隨時不帶儲物袋，更沒有一塊靈石。只有一身襤褸多年的衣服。這群人走到哪里都跟乞丐一樣，像我們這些生意人，是做討厭跟這種人打交道的……”

這名吊八字眉的黃臉掌柜，似乎一說起‘苦行僧’的話題就沒完沒了起來，李森則是站在原地，不厭其煩的聽他講完了所有跟苦行僧有關的消息。

最后李森得出的結論是，苦行僧不光在東方大陸不受待見，在這個飛沙大陸也是飽受歧視。最經常被冠與的頭銜是‘乞丐’，其次則是‘怪人’。

到了此時，就連李森心中也不禁有些動搖。

似這種自我脫離了世俗，并被世間眾人所鄙夷的特殊群體，難道就真的如同圓明所說的那樣，抗魔大業沒他們不可？

就在李森心中微微動搖之際，那名掌柜卻又將話題轉到了最近生意特別難做的方面，而且話匣子一打開就滔滔不絕，似乎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的樣子。

李森只好開口打斷的問道：“這位掌柜，你知道‘講壇大會’什么開始嗎？”

“應該快了，按照那些僧人的習慣，會在四月初的時候開講。四月之初，萬物復蘇，就連這寒冷苦寒的飛沙大陸，到時候也會有一絲暖意。說起來，這些家伙還真挺會挑時候的，我記得上一次他們在塔什干開講壇的時候去了好幾百號人，那座西方小城里面幾乎到處都是衣衫襤褸的苦行僧，一個個奇模怪樣、千姿百態的，幾乎跟百鬼夜行差不多了……”這名掌柜似乎知道的很多，也仿佛很長時間沒人跟他說話，一時間開口之后，又是滔滔不絕了起來。

可是李森卻是摸了摸下巴的，陷入了沉思之中。

“四月初？那不就是十天之后嗎？看來，要在這里等一段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