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號外...號外,入川鄂軍再次擊潰亂民主力,大軍兵鋒直指資州。端方大人表示,三日內必攻陷亂民盤繞的資州重鎮....”
“號外...號外,昨日武昌俄租界巡捕繳獲會黨名冊,總督瑞澄大人連夜追捕城中作亂會黨,據悉南城、界邊監獄已抓捕上百會黨,其中涉案新軍數十人....”
“號外...號外,湖廣總督府電令武漢三鎮戒備,第八鎮統制張彪大人目前已赴漢口督查會黨,督練公所不日將對城中駐防新軍進行換防.....”
“號外...號外,總督府嚴令二十一混成協一部進駐南湖炮營,目前已收繳炮營槍械,據傳昨日動亂之時南湖炮營新軍多有試圖響從者.....”
“號外...號外,自八月十五開始的武漢三鎮戒嚴令將重新實施,港口數百船只遭盤查,未來三日內城中繼續實施宵禁,據傳漢口區各國領事已派人前往總督府....”
“號外...號外,惡馬賊招安仍作惡、勇壯士五百破千軍。昨夜江夏縣紙坊鎮外槍聲一夜不斷,陸家兵勇夜襲義莊,陸華之百丈之外一槍擊斃禍害鄉里的招安馬賊兵勇管帶—奎盛,斃敵數百人....”
“漂亮的大姐姐,您來一份報紙吧?盡是國內大事、趣聞,便宜著呢!”
田氏剛才出了裁縫鋪,這就被路邊的一走動賣報的小童盯上了。那小童也算精明,見她手上大小物件提了不少,只當是個富貴人家。對于報紙這東西必然不會在乎那點銅子,于是搶先旁邊的一些虎視眈眈的同伴,先一步跑了過來!
“嗯?”
田氏明顯一愣,見到叫她的是個白凈小童,心中有些歡喜,又思及恩公想必需要一些,便微笑著停了下來,“嘴巴真甜,好吧小弟弟,給我來一份...還有,如果你幫我送一封信,這一兩銀子就是你的了...”
笑著跟那小報童要了一份《湖廣月報》,開了一眼不遠處正列隊疾行而過的城內巡防,田氏也不想讓恩人耽擱了太多的時間,便掏出了一塊碎銀,在那報童面前晃了晃。
“好咧...漂亮的大姐姐,您說信要送到什么地方去吧!”
小童眼睛一亮,他辛辛苦苦的跑上一天也賺不到一兩銀子的零頭,當下興奮的立刻便應了下來。
田氏笑笑的從身上隱蔽處掏出一封才剛寫好不久的書信,乃是她剛剛與那裁縫鋪的掌柜借的筆墨紙張所寫,又討要了一個信封裝上的。
“送到東城區的趙家灣,送給一家叫做‘大興酒樓’的地方,給,拿好了!”
從把那碎銀子給了小童,那份報紙找的一些銅幣,一并給了他,然后這才在小童保證送到的承諾中拿起了報紙走了。她所需的東西都買的差不多了,所以,田氏順著人流出了重兵把守的東城門,又離了官道往那隱蔽處步行了約莫十幾分鐘之后,就看到了一輛停在一條河溪不遠處的那輛黑色汽車!
見到左臂上還幫著繃帶的李漢下了車子,正拿著扳手想要卸掉車前、車后的兩塊軍車牌照,那田氏不曉得他是何意,不過卻也嚇了一跳,雖說之前李漢已經跟他解釋了,自己左臂不過被子彈擦了一層皮,并沒傷到經脈、骨絡,加上他自己敷上的都是些從國外洋人那里買來的特效藥,保管兩三天結疤、一周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不過雖然他本人是這么說,可惜,這田氏還是初次見到有人中了槍傷后根本不當回事的,居然到處跑著活動!天知道她今早路過江夏縣城的時候,見他獨自入了城去扛了一桶汽油出來時是什么心情,所說那油桶并不大,但是也令她擔驚了小半天,唯恐那已經包扎上了的槍口再裂開了!
“恩公,您怎么出來活動了?”
見他已經取下了一塊黑底的鐵片子拿在手中端詳,田氏趕忙疾走幾步來到他的旁邊,想要扶他回車休息!
“不必了,我先把這些事情完成了,等會還要進城呢!”
婉轉的回絕了她的好意,李漢打開車門,將那卸下來車牌塞在了車內的底座下,然后皺眉輕揮了一下還有些酸麻、沒感覺的左臂,快走來到車后面,將另一塊車牌也給取了下來!
“這麻醉劑的藥力似乎還沒過去!”
昨夜左臂失了不少血、讓他到了現在頭有些暈暈的。李漢感覺自從昨晚睡前他給左臂注射了半支麻醉劑之后,似乎到了現在這藥力都還沒有完全退去,起碼他的左臂就是如此,李漢心中暗自慶幸,還好昨夜他擔心半夜別碰到什么突發情況,因此只給自己打了半針,否則,估計今天一天都別想下車活動一下!
從車上取出一罐白漆噴霧劑,又將六個車輪胎上的可能會引人遐想的軍方刻印涂上之后,他這才松了口氣,等漆干了之后,除非有人刻意想要涂掉它,否則,就算是有人感覺這車得神異之處,估計也不會往其他上面想了!
擦了擦額上的汗水,嘴角露出一絲嚴肅,“這樣等會就按照之前的計劃,去找到那楚望臺軍械所,只要找到那那里,就能找到工程八營了。到時候只要能結交上熊秉坤等人,晚上的大起義就能趕上了?!”
“還有,田姑娘。我叫李漢、是個粗人,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叫其他的什么都行,只是千萬別提什么恩公了,我渾身不自在!”
看到那個懷里抱了幾大包物件的年輕姑娘,李漢心里多少有點愧疚的感覺,說實話,昨晚逃跑的時候他之所以帶上了她,主要還是因為在這個年代他可謂是人生地不熟的,想要從她身上多學點有關這個時代的東西。
就比如說罷,若是沒有田氏,沒有了后市四通八達的柏油大馬路,以他車上的那一點汽油,就算對準了方向,他現在也不一定能在一夜之間就摸到武昌城外,何況這女子倒是心思細膩,先是之前主動請求進城去買些吃食,剛剛還瞟了一眼那姑娘買的東西,四個大包中、三個半都是為他買的,皆是一些清末常見的衣裳,李漢這才恍然大悟,心中暗道還是姑娘心細,還記得早晨路過江夏縣城的時候,自己因為一身怪異的裝備還遭到巡警盤查的事情。自己身上這身行頭,還真有點不適合穿進城去呢!
不過見到這女人如此乖巧之后,就更令他心中愧疚難當了,他本就打算將這女人一路送到武昌,然后便與她分開、自己整理一番就要想方設法的跟準備起義的新軍攀上些關系的。只是現如今見她乖巧異常,聰慧的她顯然知曉了他打的什么主意,這一番舉動就更令他開不了口了!
想到這女人也算是他命中的貴人,他貼身口袋里放著的銀票可都是真金白銀,這不,盡早他還遞給了田氏一張百兩的晉商票號的銀票,讓她換些零碎的銀子回來!若是這銀票是假,那么他剛扔回車里的一袋零碎的銀元、銅幣難道有假?
也是這么一想,李漢便暫時熄了與她分手的想法了,畢竟思來這亂世將至,她一個婦道人家、不但長得貌美、身上還小有積蓄,估計剛被他救出了虎穴,又得進了狼窩!
“大不了等以后幫她留意一家好人家吧!”
與她點了點頭,李漢接過了她遞過來的一些早點,又看到了田氏特別招人幫他煮的一壺補血的紅棗雞湯,還有些醬鹵的雞肝鴨肝,心里愧疚更多了三分。不過很快他就驚喜的看到車上還放著一份田氏帶回來的最新時事報紙,對于迫切希望了解革命情況的他來說,這報紙可是急切需要的東西!
當下匆忙的接過吃食,便拿起了身邊的報紙看了起來!
“城中已經下令戒嚴了嗎?”
才一接過報紙,便看到了上面大大的標題,頓時令他思考了起來!畢竟離開了學校多年了,辛亥革命前的中國近代史他早就忘得差不多了,現在也只能大概的還記得一些,不過也不是很清楚,僅僅只記得幾年間發生的一些大事,再不就是自己的老家四川在辛亥前發生的那場大起義(保路運動),倒是令他頗為熟悉。
不過即便是他知曉的不多,也從這一個標題中讀出了三個消息,第一.昨天的動亂開始還是發生了,換言之此時的孫武等人只怕已經逃脫了,失去了統一的指揮之后,想來這城中原本準備起義的新軍之間要亂了起來了吧,不過,這個時代的能人還是不少的,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開始到處聯系城中準備起義的新軍約定起義時間了。第二.有了漢口區得一幫列強領事們施壓,雖說晚上的宵禁不一定會解除,但是城中的戒嚴只怕要減幾個等級,不得不說這是這個時代的悲哀,堂堂的一個世界級大國,便是中央政府都要接受外國佬的指手畫腳,簡直就跟殖民地沒什么兩樣了;還有最后一個信息,那便是一旦城中的新軍起義得了手,明日之后革命之火便要被國人所知,到時候各省各地的革命者們勢必大為振奮,國內亂局將至、到時候腐朽無能的清王朝只怕就要請動那位北洋巨頭---袁世凱出山了!換言之,大時代即將來臨了!
仔細的將這一整版的新聞看完,甚至連東西也顧不得吃了,待看完之后、李漢皺眉沉思了半天,借助著自己腦海中的一些已經模糊了的記憶,方才大致的理清了未來一段時間的革命局勢,嘴角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布滿了笑意!
又翻開了報紙繼續往下看去,李漢趁機補充了不少的信息,逐漸的,腦海中因為經年不用而被置之腦后的一些信息也逐漸的清晰了起來!
不過嘛...呵呵,在看到末版夾縫里的一條新聞時,李漢頓時樂得笑了起來,這些報紙啊,看來就算是這清末的報紙,也不能做到盡善盡實、多少帶著一些真假摻半的信息,以博大眾一笑,方賺一些經營費用!
說來也是那夸贊陸家兵勇夜襲義莊馬賊的話夸得有點太露骨了,雖說那奎盛是馬賊出身,不過畢竟是經過朝廷招了安的,也不知道他陸家是動了什么本事,居然能請動報社為其說些好話,著實令李漢不得不豎起拇指,這清末就懂得掌握輿論的重要,陸家無論是誰出的點子,此人當屬一號人物!
“恩..先生,什么東西這么好笑?”
見他專注的看起了報紙,連早餐也顧不得吃了,旁邊正在就著剛剛買來的胡辣湯吃著酥餅的田氏也停下了動作,猶豫一下本想繼續喊他恩公,不過料想李漢不喜,便改口稱他為先生!
“自己看吧!”
一番接觸,李漢也知道這女子作為原趙家老夫人的貼身婢女,也跟著老夫人學了些東西,或許這份連他都看得十分勉強的繁體字報紙,人家姑娘比他看得還要輕松得多呢!
“這...可以嗎?”
田氏顯然有些好奇,不過見到李漢遞過來的報紙,卻愣了一下,不敢接下。
“拿去看吧,我已經看完了!”
李漢笑著示意她拿去就是了,“等會我們用過餐稍微休息一下就進城去吧,我還有事呢!”
說罷便把報紙塞到了她的手中,拿起擺放在車前擺臺上的酥餅就著雞肝,吃了起來!
“嘭~~~”
什么聲音?
車內剛剛安靜下來的兩人頓時一驚,李漢趕緊囫圇咽下手中的食物,也顧不得去擦手了,一把抓起了被他放置在手旁的武器。
旁邊副座上的田氏畢竟是個婦道人家,臉上表情一變,“先生,這是槍聲吧?會不會是獵人在打獵?”
“絕對不是!”
開玩笑,要說玩槍李漢可是一流好手,受到家中已經過世的爺爺影響,他可是個鐵桿的軍械愛好者,家里收藏的老式槍械不下數十種,仔細的辨認了一下之后就聽出來了,這槍聲不是自動、半自動、甚至沖鋒槍、手槍的聲音,甚至不是昨天他聽過的村民們使用的老式鳥槍、前膛槍的聲音,“是老套筒,相信沒有那個獵人會奢侈到使用這種連新軍都不一定能完全裝備上的槍械打獵!”
又見她臉上表情煞白了起來,李漢嘆了口氣,“你先到車后面去躲一會吧,我把車開過去看看!”
田氏乖巧的點了點頭,單薄的身子有些顫抖,不過還是十分乖巧的躲到后面的車廂里去了。之前李漢已經跟她說過了,這車可是個寶貝,別提尋常子彈,就算是小口徑的迫擊炮都能硬抗幾下,就算是發生了什么意外,也能擋上一會兒。
趕緊給自己套上了防彈衣之后,又把頭盔扣上、槍也放在了手邊最近的地方。緊了緊油門,開車朝那槍聲傳來的地方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