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水北岸小鎮(zhèn)瓦亭,一騎手持金絲紅牌,快速的越過一道道的清軍戒備,進入了鎮(zhèn)上一處燈火通明的大營之中,在那里早有不少的清軍將官們在等待了!
“報,大人。水師四營已潛往南岸,協統(tǒng)大人命小的前來報信,詢問大人是否開始搭建浮橋!”
只見那手持通行令牌的騎兵入了大營立刻手腳利落的飛身下馬,也顧不得去管自己的馬匹,一手搭在腰間鋼刀之上,快速往那標有帥旗的中軍營帳跑去。
“哦?鄒洪明都說了些什么?”
軍帳之內盡是此次南陽集結的清軍將官,那騎兵方才進來之前匆忙一眼掃過頓感背后冷汗連連,這一瞬間他竟看到了一位協統(tǒng)跟五位標統(tǒng),當真可謂是將星璀璨,晃花他的眼睛。更對那坐于大帳之內手握一卷詩文、在這一群將官環(huán)繞之下靜靜看書的胡須潔白的老者不敢小瞧,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回大人,標統(tǒng)大人讓小的跟大人說他已派遣了我河南一營水鬼先行過河摸水,這一處地區(qū)哪里適合搭建浮橋。并于兩日前便已派人打探清楚,只不過這幾日似乎是咱們的動靜太大,引起了南邊的注意,因此最近幾個晚上都有水師巡防。不過大人請放下,協統(tǒng)大人已命水鬼全力清繳,不叫南岸亂黨提前發(fā)現我大軍南下的計劃!”
“呵~~~”
帳內那坐于帥座之上的老者輕笑了一聲,放下了手中的書卷,右手輕輕濾過美須,點了點頭說道:“這鄒洪明還是老樣子,老夫都跟他知交多年了,還記得當年的那點小事。罷了…罷了,他既然不愿來見我,到底我二人相識一場,左右,為我拿來紙筆….”
“是,提督大人!”
左右有近侍應了一聲,駭得那前來傳令的騎兵更是不敢抬頭,恭敬的跪在那里等他寫完。
“拿去…給你家大人,叫他督管前線,子路、任城、柏坤,你三人立刻回去提兵,配合鄒協統(tǒng)南下剿匪!”
“是,卑職等領命!”
在那老者開了尊口之后,便有三位身著標統(tǒng)軍裝的漢子齊行半跪禮,得了他的點頭允許之后,近侍將他手上的書信遞給了那騎兵,老者這才揮手示意幾人出去。
“你且先行一步,老夫還要等等,隨后便督大軍起行!”
“是,提督大人!”
幾人告退之后,那軍帳之內便只剩下了少少的幾人,方才聽到那老者嘆了一口氣,吐出了一句話:“多事之秋,莫非正應了那句妖詩?他覺羅家的統(tǒng)治真該到了滅亡的時候了?”
他口中的妖詩正是那一首如今傳遍全國的童謠“不用掐、不用算,宣統(tǒng)不過三年半。今年豬吃羊、種田不納糧!”
此妖詩不知何人所作,也不知道它是從哪里最先出現的。只知道是從宣統(tǒng)三年處(1911年)開始傳播,初時因為朝廷將他認定為反詩,因此一旦被發(fā)現傳播,就是抄家問責的大罪,這才止住了它的傳播。
但是自從十月湖北鬧起了革命之后,短短的不足一個月,便連天子腳下的紫禁城外都能天天聽到有懵懂小兒哼唱這首童謠。
偏偏此時眼看根基已經不穩(wěn)的朝廷未免引起民憤,還不敢再行之前的那般鎮(zhèn)壓手段,便是心中恐懼也只好忍著。
這句話便是他如此身份,也斷不敢當著眾人直面說出來,因此這幾句旁人只能看到他在嘴動,卻不知道他在說些什么,還當他不過在那喃喃自語呢!
“大人,您看….”
“不必拘謹,你們幾個都是跟我多年的老人了。那一套虛假的客套計算了吧!”
“是,提督大人!”
見帳內幾人雖然應下來,不過口中禮數卻是一點不差,那老者嘆了口氣,他才離開多久,以前的這些所謂老部下,還有多少心向與他就不好說了。
嘆了口氣,老人想起了方才接到的一份信陽那邊傳過來的消息,臉上愈發(fā)的陰沉了起來。
這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原甘肅提督---張懷芝!
說起這張懷芝,倒真是清末一奇人。他出身貧苦、幼時也僅僅只接受了幾年的私塾教育,后來因家道沒落輟學后曾討飯、打工,白天在街上游蕩,晚上則在廟里寄宿,卻憑著打拼,一步一步的走上了高位。光緒二十一年(1895年)袁世凱編練小站新軍,他算是第一批的軍官,雖然只是個最低的伍長,不過之后幾年卻連連高升。先是任山炮隊領官、管帶,后因庚子之亂中護駕有功升任北洋常備軍左鎮(zhèn)步隊第四標標統(tǒng),接著北洋常備軍左鎮(zhèn)步一協協統(tǒng)、山海關防營統(tǒng)領、陸軍第二鎮(zhèn)統(tǒng)制官。
宣統(tǒng)元年攝政王發(fā)力絆倒袁世凱后,為安撫北洋各鎮(zhèn)將領,便先后許了他北洋常備軍第一鎮(zhèn)第一協統(tǒng)領、北洋第五鎮(zhèn)統(tǒng)制官的位子。今年初攝政王眼見袁黨已經基本投誠,其余都被他掃出了北洋六鎮(zhèn)之后,便下令將他調往直隸任直隸混成協統(tǒng)統(tǒng)領。
直到今年九月眼見四川保路運動勢大,省內漸有不支之勢,方才將他調往甘肅任提督,命他指揮甘肅大軍入川平息戰(zhàn)事。
四川保路運動很快便被鎮(zhèn)壓了下去,只是,清廷沒想到的是,一場更大規(guī)模的湖北起義又在這個時候爆發(fā)了,短短的半月便波及了幾省,看起來比之保路運動還要勢大的多。
雖說此時陜西禍亂未平,不過面對缺槍少彈還興起了內斗的陜西局勢,清廷更頭痛的反而是有兵、有人又有槍炮的湖北,眼見這湖北十府如今大半落入了亂黨手中之后,紫禁皇城的一幫覺羅家的宗貴們不得不選擇了妥協。先是任命袁世凱為欽差大臣,連他也因四川剿匪有功,平級從盡是‘窮山僻壤刁民’的甘肅調到了號稱天下糧倉之一的湖北任提督,卻是接過了如今眼看就不成了的張彪,配合幾鎮(zhèn)北洋新軍,從北路進攻湖北最近風頭正盛的‘鄂中分軍政府’。
可惜….就在他抵達河南的第二天也就是今天,從南下清軍的調度站信陽,他的老朋友王士珍給他傳來了一個很不好的情報。
就在今天的凌晨時分,山西新軍第八十五標標統(tǒng)閻錫山借口即將開赴陜西戰(zhàn)場、有軍務不敢做主,希望同為同盟會會眾之一的陸光熙(山西巡撫陸鐘琪的兒子)為他引薦陸巡撫。暗中卻命令手下重兵入城圍困住了巡撫衙門,結果陸光熙找來了其父之后,突然發(fā)難控制了整個巡撫衙內,命令陸鐘琪在他實現準備的山西軍政府成立的契書上簽字,并口稱愿推舉他為軍政府大都督。在陸鐘琪只是怒罵兩人卻不同意之后心中暗怒,把槍射死了陸鐘琪,陸光熙大怒與他理論也被射殺,然后其以巡撫衙門為督軍府,命令入城的山西新軍第八十五標接管太原城防,并控制了城內幾處要地,最終取得起義成功,將那緊挨著京畿重地的山西府納入了革命的陣營之中。
有消息稱,其在今日中午時分在省咨議局,威逼與會人員改票選為舉手,閻錫山當選大都督,并令與會全體立憲派咨議員共同簽名,宣布‘山西軍政府’成立,徹底震驚了龍庭,引得紫禁皇城內的一般覺羅們感覺像是末日到來了一般惶恐不安,忙不迭的命令已經集中到南陽的直隸混成協、以及山東兩標清軍北上拱衛(wèi)京畿之地,聽說朝廷還有意將原北洋第六鎮(zhèn)統(tǒng)制官---吳祿貞任命為新任山西巡撫,領軍開赴山西剿匪。
可笑紫禁城內的一幫覺羅們當時是徹底慌了神,竟然分不清事情的先后輕重,只要湖北局勢一定,這天下便算是平息了一半,倒是再行手段,最多半年便能撫平國殤。
這是張懷芝再同王士珍書信交流的時候,兩人達成的共識。
可笑如今一幫皇族宗貴們自己慌了陣腳,就開始亂指揮,他如今只好走一步算一步,祈禱能夠多拖延幾天,好叫手上的一萬多大軍趟過豫鄂交界,拿下鄂中平息禍亂!
心中嘆了口氣,只是這短短的幾天,他是否能夠做到,自己心中也是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