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王都之前,阿爾杰特拉著艾瑞說了很多關於他老師的事情,艾瑞聽了半天,纔在一大堆的故事之中總結出了兩個有用信息:名字,地點。
阿爾杰特的老師名叫布萊德,除了有一個王國守護者的身份,其主要身份就是一名鐵匠,一名只打造菜刀的鐵匠。
艾瑞一開始以爲他既然是王國守護者,自然是住在王宮裡,然而不然,就連艾瑞也沒有想到,聽起來異常高大上的王國守護者,竟然生活在城西的貧民區中。
在巴拉克王國,以東、南爲尊,所有城市中,西邊都是貧民集中居住的地方。
從艾瑞的城堡上看過去,其他方向都是住宅煊赫,富麗華貴,唯有西邊,除了白色的教堂建築以外,大多數還都是棚戶區,貧窮落後。
布萊德居住在貧民區十巷,如果沒有外出,常年都會居住生活在這,爲此地的民衆鍛造——菜刀。
巷道兩邊住著不少家戶,或許是沒見過艾瑞和加爾這樣的貴公子,一路上,不少光著屁股的孩童一路笑著跟在他們屁股後面,用天真好奇的目光看著他們。
“在王都竟然還有孩童穿不起衣服。”加爾看著這一幕,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不是很正常麼,你以爲所有地方都是亞特蘭城啊。”艾瑞回頭看了一眼,也沒有在意,只是呵呵的一笑而過。
如果是個別人,他遇到了說不定還會順手幫一幫。
然而這是一個羣體,他就算幫了這個還有那個。
要知道,在整個大陸上,貧民的數量佔據了六成以上,難道他還能全部都幫不成。
就算他想,他也做不到,這不只是沒有錢購置衣服的事情,就算給了他們錢,他們也只會用在其他地方。
貧窮是一種病,施捨解決不了問題。
而且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王都再慘他也鞭長莫及,他能做的,也就是讓亞特蘭城沒有穿不上衣服的孩童,貧民們只要願意幹活,不會死於飢餓,這就是他目前能做到的極限。
加爾聞言之後默默地不說話,安靜的跟在了艾瑞的後面。
鐵匠鋪的位置不算顯眼,在整條街中處在最裡面的位置。
“應該就是這裡了。”艾瑞直接帶著加爾走上前去,伸手推開了鐵匠鋪的大門。
鐵匠鋪的佈局很簡單,和布蘭村的那間很相似,前面是鋪子,後面是鍛造和生活的院子。
看在掛在牆上滿滿當當的菜刀,艾瑞和加爾頓時找到了一種熟悉的感覺。
鐵匠鋪有些冷清,大白天的就一個人都沒有,甚至連學徒都沒有一個。
走進院子,一個年老的鐵匠正躺在搖椅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抽著菸斗,不時吞吐出一團煙霧,享受著平靜的生活,
直到艾瑞走進院子,老人才睜開渾濁的雙眼:“今天不開爐,要打菜刀明天再來。”
加爾聞言看向了艾瑞,不知道要怎麼應對,艾瑞卻是不急,一臉笑容的對著鐵匠喊道:“師祖,是我……”
“師祖?”老鐵匠布萊德聽見這話,忽然坐了起來,煙也不抽了,渾濁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艾瑞和加爾看了很久,才緩緩問道:“你們就是我那不成器徒弟的那兩個徒弟?”
不成器的徒弟?艾瑞聞言眼睛立即就亮了起來。嘖嘖,阿爾杰特,你也有今天啊!
他連忙笑著說道:“那肯定就是了,您描繪的太到位了,就是他。”
布萊德聞言怔了怔,我描繪什麼了?
緊接著,他就明白了艾瑞話裡的意思,眼睛裡出現了一絲笑意——這個徒孫有點意思。
老鐵匠目光打量著兩人,慢慢的抽著煙,艾瑞帶著笑容站在那裡也不說話,加爾更是從進來之後就沒有開過口,整個鐵匠鋪一時之間陷入了安靜之中,只有老鐵匠手中的菸斗內不時傳出菸絲燃燒輕微聲響。
半晌之後,布萊德忽然笑了起來,擡起菸斗指著牆角的鐵錘:“你們說是我徒弟的徒弟,去吧,打造一把菜刀出來。”
艾瑞點了點頭,扭頭對著加爾說道:“加爾,上。”
“好。”加爾對著布萊德行了一個禮,然後擡腿走到鐵錘的面前,先是搓了搓手,這才伸手握住鐵錘把柄,想要拿起鐵錘。
然而鐵錘的重量遠遠超過了他的想象,他的額頭漲得青筋畢露,卻也只讓鐵錘微微動了動,從這個情況看,想要將鐵錘整個拿起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艾瑞有些訝然,加爾的性格雖然溫和,卻也有些不服輸的倔強,所以儘管貴爲公爵,打鐵的事情卻也沒有放下,而且他知道自己天賦比不過艾瑞,所以每天都會抽出時間練習一陣子打鐵。以他現在的力量,兩三百斤根本不是問題。
艾瑞看了布萊德一眼,擡腿朝著加爾走了過去:“放下吧,我來吧。”
“不用,我可以的!”加爾鬆開鐵錘,雙腿站成了馬步,運用艾瑞那裡學過來的發力技巧,整個脊椎站成了一條大龍。
然後他的雙手握在鐵錘上,渾身所有肌肉在一瞬間猛的繃緊,整個身體由腳趾及脖頸,所有的力氣都聚集在了手上。
“起!”隨著一聲暴喝,沉重的鐵錘竟被他硬生生的拔了起來。
鐵錘擺放的距離裡鐵爐有差不多十步遠,加爾渾身顫抖,汗如雨下,一步一步,極爲緩慢的挪動著。
布萊德雙眼中忍不住露出一絲欣賞,這柄鐵錘的重量重達千斤,他可沒想到這個小傢伙竟然真的能拿的起鐵錘。
加爾沒有想到那麼多,既然師祖說了,那他就盡最大的力量去做,直到堅持不住爲止。
等走完最後一步,加爾整個人都彷彿虛脫了,華貴的衣裳早已經被汗水浸的通透,那種感覺就好象當初剛剛成爲阿爾杰特的學生,每天被懲罰著揮錘,渾身的最後一絲力量彷彿都被抽空了,只剩下痠痛難受。
艾瑞除了開始說了一句話以外,全程沒有行動,直到加爾脫力鬆手倒下,他才一步垮了過去,右手攬住了加爾,左手一把握住了即將落地的鐵錘,將它倒提了起來。
布萊德看著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我的創世神在上,那可是千斤鐵錘。
他竟然一隻手就提了起來?
艾瑞一隻手扶著加爾,將他送到了一邊的臺階上放下,讓他倚靠著石柱歇息。
加爾無力的倒在柱子上,臉上卻是笑了起來:“艾瑞,我拿起來了,我拿起來了……”
“我看到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吧。”艾瑞對著他笑了笑,徹底鬆開了手,提著鐵錘走到了爐子面前,笑著說道:“老師,有材料嗎?”
此時,布萊德臉上的震驚表情已經收了起來,聞言看了他手上輕若無物的鐵錘一眼,擡起菸斗指著一家單獨隔出來的小木屋說道:“材料都在那邊的房間裡,你自己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加爾總覺得師祖擡起的手臂有些顫抖。
艾瑞笑著點了點頭,左手亂舞著手上的鐵錘,一臉輕鬆的走進了木屋,然而只是一瞬間,艾瑞就從木屋裡退了出來。
“嗯?”布萊德看著艾瑞空無一物的手掌,頓時有些疑惑的看著他:“有問題?還是說裡面的材料你都看不上?”
艾瑞搖了搖頭,一臉不好意思的問道:“我只是想問一下,裡面的材料全都可以選嗎?”
布萊德點了點頭:“當然,你隨便選擇你想要的材料。”
“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艾瑞重新樂呵呵的走進了房間,好一會兒才從裡面走了出來。
只是這一次出來,他的手上除了鐵錘,依然空無一物。
“你這是?”布萊德有些不解的看著他,花了這麼久,一個材料都沒選?你是在逗我玩吧。
“我已經選好了。”艾瑞靦腆的笑了笑,走到了火爐的旁邊,將火焰生了起來,然後扭頭看著加爾,笑著問道:“休息好了嗎,過來幫我拉風箱,我們一起鍛造。”
“好,沒問題。”加爾聞言,臉上忍不住出現了一抹笑容,捏了捏痠軟的肌肉,強忍著不適走了過去。
“呼!”
隨著銘刻在風箱上的魔法符文光芒閃耀,爐子中的火焰猛的大漲了起來,在噼裡啪啦的爆裂聲中,絲絲火星從爐子中蹦了出來。
“還不夠,加大火力。”
加爾聞言,推拉風箱的節奏再度加快,爐子中的火焰不升反降,只是火焰中心的顏色緩緩的轉變成了幽藍色。與此同時,院子中的溫度急劇升高,爐子周圍的空間都扭曲了起來。
布萊德見到這一幕之後,眼裡反而露出了淡淡的失望,熔鍊精鐵並不需要這麼高的溫度,頓時,他在心中給艾瑞貼上了一個譁衆取寵華而不實的標籤。
然而下一秒,他的眼皮子忽然抖了一下。
祖師爺再上,我看到了什麼?
深海髓銀……
赤炎之心……
龍髓精……
還有赤血隕鐵!
隨著艾瑞的動作,布萊德整個人都呆了,甚至菸斗脫手掉到了地上都不自覺,只是坐在那裡直愣愣的看著艾瑞。
艾瑞滿意的將最後一塊材料丟進了爐中,礦石中的雜質在藍焰高溫的熔鍊中灰飛煙滅,剩下的礦石身也慢慢軟化成一團。
艾瑞這時候毫不猶豫的將他們取了出來,放在了鐵砧上。
砰!
艾瑞右手的鐵錘毫無花哨的砸在材料上,鐵砧周圍頓時一陣火花四濺。
砰!
砰!
砰!
砰!
艾瑞的敲擊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重,原本涇渭分明的各種材料在他的鐵錘下,竟然緩慢的融合在了一起。
敲打聲整整持續了半個小時,等到艾瑞扔開鐵錘,鐵砧上只剩下一個匕首型的短刀,艾瑞想了想,又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了半斤秘銀丟進了火爐,等到秘銀軟化成液體,艾瑞才用鐵鉗夾住短刀,將它的刀背部分浸其中。
“關火!”艾瑞一聲呼喝,加爾連忙將火爐的火給滅了。
稍微等了一會兒,等到秘銀冷卻凝固,艾瑞將短刀取了出來,然後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了一把小錘,繼續細緻鍛造。
接下來,艾瑞在短刀上費盡心思弄出了一道放血槽,然後給匕首的外表染上了一層黑色。
只是這些步驟花了他足足兩個小時,比鍛造的時間還早長上幾倍,
等到所有事情都做完之後,他在院子中找了一圈,找到了一塊磨刀石,開始專心洗鋒。
等到所有事情結束,艾瑞扯下一根頭髮,隨手扔在了空中,髮絲緩慢墜落,他將刀口對準了飄落下來的髮絲,髮絲毫無意外的斷成了兩截。
艾瑞滿意的站了起來,拿起短毛刀一臉美滋滋的跑到布萊德的身邊,仰著頭問道:“師祖,你看我鍛造的這把刀怎麼樣。”
“好……好……”布萊德看著匕首,聲音都在顫抖,半晌之後,他抱著萬一的可能,顫抖著聲音問道:“你…你這些材料都……都是哪來的?”
“當然是那個木屋裡面拿的。”艾瑞一臉奇怪的看著布萊德,疑惑的問道:“我還問了您裡面的材料是不是可以全都拿,您親口答應了。”
布萊德聞言痛苦的閉上了眼睛,手都在哆嗦。
我特麼是那個意思麼!
我是讓你隨便拿材料,沒讓你全部都拿走。
布萊德都不用看,都知道自己倉庫裡最值錢的那部分礦石都在這裡了。
那是他一輩子的積蓄啊!
“看到好材料一時沒忍住。”艾瑞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師祖,要不這些材料我花錢買吧,您說多少金幣,我絕對不還價。”
布萊德真想一口就答應下來。
可是他做不到啊。
他可是師祖!是他讓徒孫鍛造東西的,結果還要徒孫出錢?那他以後還怎麼面對他們,他的臉往哪裡放!
艾瑞看布萊德半天不說話,不由笑著問道:“師祖,您覺得我的手藝可還成?阿爾杰特老師可是交代了我一定要讓您滿意呢。”
布萊德正一肚子火沒地方發,聽到艾瑞提起阿爾杰特,差點把牙給咬碎了。
好,很好!
阿爾杰特,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徒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