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三天了,柯萱還沒習慣自己的身份。
AH公司是全國最大的娛樂經紀公司,而她現在住在這家公司的理事任雪以的身體里。
助理嚴昊拿著費用單敲響病房的門,恭敬地望向柯萱,開口道:“任總,出院手續已經辦好,您可以出院了。”
“行,我知道了。”柯萱有些心虛地擺擺手,“你先出去吧,我整理一會兒。”
嚴昊點點頭,安靜地退了出去。
柯萱怎么看都覺得鏡子里的人有些別扭。不屬于自己的五官,不屬于自己的嗓音,不屬于自己的身體,拼湊出了這個有著自己思想的人。
其實,她與任雪以有過一面之緣。
幾周前,AH公司秘密進行了一場試鏡,選拔當紅獨唱藝人閆樂雙的幕后助唱。當時有著豐富助唱經驗的柯萱報名參加了海選,很快便在初選中勝出,與其余五人一起參與了復選。可惜的是自己最終落選,給予關鍵票數的人便是任雪以。
她還記著任雪以當時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帶著乏味,仿佛一杯普通的白開水,引不起任何想要嘗一口的想法。
當時的她備受挫折。
耳邊響起車喇叭,鉆入她耳膜,打斷了她對過往的回憶。柯萱抬起頭看向十字路口的紅燈亮起,助理嚴昊穩穩地停住車,拿起副駕座上的文件袋交給柯萱,目視前方,以匯報地口吻道:“任總,這是拍攝到車禍事故的所有監控以及死者的具體資料。”
柯萱打開文件袋,第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一寸照。她眉頭挑了挑,往下翻閱,看著一幀幀打印出來的監控,像手翻書一般的展現當時的情況。
原來自己是被任雪以撞死的!
柯萱的手指用力抓著紙,漂亮的美甲戳破了最上面的一層。嚴昊抬起眼看了看后視鏡,便又敬業的目視前方。他的合約里只有一個職位要求:為甲方做所有事,并且保密。
柯萱盯著倒在地上的自己,悄悄地深呼吸,隨后開口道:“這件事鬧大了嗎?”
“目前只有我和您,以及段修文知道。”
段修文?那個當紅全能小生?
柯萱低下頭,依稀辨認出了副駕座上的確坐著一個人。
“任總,您不用太過擔心。柯萱的尸檢結果是死于心梗,與您沒有關系。”
死于心梗?她完全不記得自己有心臟方面的疾病。
這會不會是嚴昊利用各種非法手段為任雪以洗清嫌疑的借口?
柯萱抬起頭,看向嚴昊,眼里帶著審視與復雜。嚴昊覺得脖子后毛毛的,一抬眼便見到那個審問的眼神。他也不敢開口詢問,只得繼續帶著下屬的畢恭畢敬把車子開進公寓。
柯萱沒時間感嘆公寓之豪華,便打開衣櫥挑了套不起眼的運動服穿上,拿起錢包便前往自己生前居住的小區。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已經死了。
或許,任雪以的靈魂正在自己的身體里呢?
柯萱抱著一絲希望,輸入門鎖密碼,緩緩敞開的房門為她展出一片漆黑,右手邊的信箱塞滿了未處理的信件。她一把把它們全部抽了出來,踏進屋里,悄悄地關上大門。
屋里一如以往的擺設,她坐在窗口,借著外邊的路燈快速查閱信件。
一封死亡告知書,一封體檢報告以及遠在家鄉的母親寄來的問候明信片。
柯萱鼻子微微發酸,自己家里雖然不似任雪以這么富有,卻十分的樂觀與浪漫。普通的家庭,普通的父母,普通的自己。母親十分喜愛收集明信片,從她離家起,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收到母親的問候明信片。
死亡報告書上寫明自己死于心梗,而那份體檢報告上的注意事項便是“建議對心臟做詳細檢查。”
她記不得自己曾經去體檢這件事,自從在這個身體里醒來后,大腦似乎對柯萱的記憶進行了片段化處理,可任雪以的記憶也沒有填充進來。她覺得自己現下就像個腦袋空空的傻子。
密碼鎖再次發出滴滴的響聲,伴隨著“咔噠”一聲,屋里被照亮。柯萱躲在衣櫥里,透過縫隙看到了母親哭腫的雙眼以及父親不住地嘆息。
自己推斷錯了。家里已經知道了。
自己,真的死了。
可是,任雪以又是怎么躺在醫院的呢?
那場沒有完成的車禍形同不存在,任雪以又是如何躺在醫院昏迷了許久才得以醒來呢?
柯萱覺得自己累極了,走出自己原來居住的小區時一陣天旋地轉。她腿一軟,坐在地上緩了好久才清醒過來。空白的腦袋一直在工作,在努力回想起過往的記憶,可每次都以失敗告終。
她伸出手攔下一輛出租,不熟練的報出任雪以的公寓地址,一進屋便瞧見了嚴昊留下的演講稿。
那是關于一個超大型選秀節目的記者會,AH作為贊助者將要在臺上講話。柯萱剛剛放松的精神立馬緊繃起來,只睡了幾個小時,其余時間都在背稿子。
臨近上臺前,柯萱還是有些緊張。她不是個商人,也從未在攝像機面前說過什么話,稿子背了好多遍,卻又擔心緊張出錯,一遍又一遍的反復觀看。
她本著良心,不想在還活在任雪以身體里時做些會損害這個名字的事情。至于接下來應該怎么辦,她也不知道,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AH公司從小小一間練舞室發展成為現在的規模,都離不開有夢想的人給予的支持。所以,我作為AH的理事以及任家唯一的繼承人宣布,AH公司將大力協助這次全國范圍的大規模選秀,為更多有著舞臺夢想的人提供舞臺,盡一份綿薄之力。”
說完,柯萱忽然覺得有些唏噓。
以前的自己,永遠站在舞臺黯淡的角落里為聚光燈下的那個人奉獻力量。從幕后唱到臺前一直是自己的夢想。沒想到,現在自己經常成為了這個舞臺的制造者之一。
她開始有點享受權力帶來的新奇感。
車內,嚴昊報告完明天的行程,接著表情有些為難的開口道:“您今天得回任家一趟。”
柯萱睜開眼睛,不理解嚴昊臉上的猶豫。
“知道了。”
嚴昊內心有些意外,這應該是他第一次見到上司對于“回任家”這件事沒有煩躁的罵一句泄憤。
車子開進偏離鬧市區的道路,一路向山頂上行駛,最終停在一棟古堡建筑前。
柯萱下車時挑了挑眉毛,驚嘆于任家的富有,隨后便轉身告訴嚴昊先回去,自己今晚不回公寓了。
她有自己的目的。
她想找一找這里有沒有關于任雪以過往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