漣示微波
“你認識那個女孩。”王成平終于開口,“cindy?”
“這不重要。反正我今天不是也已經認識了你的朋友?”安卓意味性的輕笑,把喝凈的玻璃杯再利落扔進方才的冰桶,“喏,不都是‘認識’嘛。”
王成平移開目光,不再露出哪怕一丁點的驚訝神色。或者說,還有什么能讓她感到意外?
“愛情”──無非是贈送昂貴的首飾、男人和女人逢場作戲,哦,理所當然還有激情和眼淚,最后的結局卻大多是流逝……世界上每個角落都在進行這種悲歡離合,安卓大概早看膩了。
于是閑事從不多管,金科玉律。安卓的本職是商人,那點小兒女的情啊愛的什么的,在財富、人際甚至每日精準到小數點的營業額面前都一文不值。王成平冷冷的想方才他和裙梅有說有笑,互相都仿佛聊得相見恨晚的場面──也不過就是張人情牌。打出去看似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人情牌也從來薄如紙,不堪一擊。
“抱歉給你添麻煩,”王成平抬起頭,深深吸一口氣,“我沒有想到你的立場。”
安卓看著她的臉,干干凈凈的妝容,深粟色的頭發扎起來,露出額頭。不同于他時常見到的優雅高貴或時髦性感的女人,似乎任何配飾和衣著,都無法強烈凸顯這個女人的氣質(盡管王成平以一種驚人的毅力挑剔這些雜物)。
然當她看向你的時候,你知道她就是王成平。
于是他輕輕的笑了起來:“沒什么,我還以為你從來不屑管這些雜事。”
“她是我朋友。”她淡淡說。
“嗯。”安卓揚起眉。
王成平又不作聲,過了會,她把臺球桿握在手里,垂著眼睛:“其實,我本來就勸她不要去見那個女孩。不,剛開始裙梅和那個男人交往的時候,我就認為他倆不合適。”
她有些答非所問,“傅江超優點少的可憐。裙梅的條件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但怎么多年,我也就不明白她怎么凈耽誤功夫在那個男人身上……”
“可最后,她還是被拋棄了。”安卓簡單的總結了一句。他走過去,輕輕抽出王成平手里捏著的球桿,替她開球。
“通常來說,我指的是打臺球。業余選手比科班選手更可怕。知道為什么?因為知道對方是弱者,因此你要遷就,將就……最終束手束腳的,自己反而被傷害。”
王成平抬頭,看安卓立起身子,把微微發暖的球桿再遞給自己,“所以我建議人至少還是和實力相對偏上的交手。”
他用一本正經的調子道:“有的時候,人的第一直覺反而是最準確的。”
王成平先若有所思的琢磨著安卓的表情,她索性暫時先拋開裙梅的事情,奇道:“喂,你是不是和蘇素吵架了?”
對話就這樣突兀地停止,安卓的臉色有些僵硬,他瞇著眼睛盯著王成平,目光慢慢的慢慢變的幽深叵測。
“前一段時間你不說蘇素生病了,她最近怎么樣?”王成平任他審視,心知自己猜對了。嘖嘖嘖,關于感情,誰都認為自己最懂,誰都以為自己那點道理最動人──所以安卓在自己面前賣弄那點常識,不知怎地就有些厭煩。
“……她快動手術了。”短短幾秒,安卓倒迅速恢復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伸手攏了下王成平散在肩上的卷發,安卓好笑的看她警惕的退后兩步,再意味深長的勾起嘴角道,“我看,以后蘇素的事情,你都可以直接問陳皓了。”
……
一層秋雨一層涼,王成平坐在陳皓家寬大的玻璃窗前發呆。頭頂陰沉沉的天空,她側過來的小半個臉在燈光里變得柔和,卻更像沉思什么。
“喂,陳皓。你說你最近要陪著去醫院的朋友,是蘇素嗎?”
陳皓正站在餐桌旁拆著一個又一個的外賣盒子,乍聞王成平這句漫不經心的詢問時,他后背裹在襯衫里微微頓了一頓。瞬間,鳳凰居然對蘇素生病這件事,產生幾分不情愿和微薄的厭倦。他緩慢回頭,一時之間內心彷徨不知所措,居然只能從鼻音里發出音節末梢:“啊……嗯。”
“嗯?”典型的陳皓不耐煩回答,王成平模仿著他的腔調也哼了聲,皺眉瞪了鳳凰一眼,接著面不改色的翻放在腿上的各式合同。她沒發現陳皓有什么異樣,心里想的卻是:1、完了,安卓這廝果然要和蘇素小朋友分手了;2、以后安卓可千萬別專心纏上自己;3、鳳凰可千萬別問自己是怎么得知蘇素生病這消息──總不能說是安卓告訴自己的吧?然后陳皓必定疑心大起,肯定又要問她怎么和安卓頻繁見面……
王成平不是隨便什么平常女人,天機算盡算自己,她低頭糾結內心那點破事的時候,偏偏無意識就錯過了陳皓投來的目光──相比于她本身的秘密多于誠實、隱瞞多于傾訴。對方又是坦率執著和低情商到惡劣的一個人,鳳凰,哦,不陳皓,他性格的兩個最分明的特征,哪一種似乎都能使多疑多慮的王成平信任于他。
所以那時候王成平沒法懷疑更多問題。那時候還是什么都沒有發生的十月末,一個冰冷冬天的開始。
“你想什么呢?”隔了會陳皓居然坐在她身邊,小心翼翼而牢固的捉住她的手腕,然后他就這樣握著,手心貼著手背,她能感到他掌中細微的汗──還是她自己的?
但陳皓也并沒有看她,目光直直盯著她后方的萬家燈火。沉默片刻,王成平實在很怕陳皓如她預想中的盤問自己,只掩飾性的先笑道:“你今天把我叫過來,什么事?”
某個時刻里已經有了勇氣,陳皓已經決定把很多事情跟王成平解釋清楚,他不想讓她難受或蒙在鼓里。然就在他還沒說到關鍵問題前,即使陳皓都沒想到,相比“蘇素”,自己女朋友居然對另一個女孩名字的反應比較大──
“誰?你說程……程一?她想要見我?”王成平幾乎從陳皓的懷里跳起來,但她笨手笨腳的,踝下一滑,頭卻又重重的磕在皮質沙發旁邊。王成平此刻卻已顧不得疼痛,直朝陳皓嚷嚷道,“你答應了,你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