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聲音，這個口氣——
沉睡在記憶最深處的回憶被喚醒，只依稀記得一些輪廓的面孔終於在此刻清晰起來。
從此，再也不會被冰冷堅硬的骨甲阻擋，不會錯的，赤，完全回來了！
熊呼地高高擡起前肢，將旁側的四聖會修士嚇得一個激靈，就在人們以爲它要做出驚人舉動之時，卻又緩緩放下了爪子，，在衆人茫然又驚疑的目光中，乖巧地安靜飄在原位。
暗自捏緊了右手，穆瀟冷默默注視著赤，逼迫自己將注意力回到場中。
不只是她們，豔王域的夥伴們此時內心俱是激動不已，連衛不滅也微微鬆了口氣。
雖然赤無比確信自己“人”的身份，但是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走向愈發“異人”的境地，最終完全被骨甲包裹，變成了怪物的模樣，大家嘴上不說，可心裡卻一直爲此感到擔憂，害怕某一天赤會像青龍一樣失去原本的自我。
如今看到她以人的姿態迴歸，即便有些小小的不同，同伴們心中的大石頭也總算落了地。
但是，現下卻不是衆人歡慶，其樂融融之際。
龘退後一步，將頭首的位置留給了赤。
右腳向前邁出，赤瞬間從原地消失，待衆人回過神，她已經出現在了龘方纔所處的位置。
這速度……！
全場再次一驚，明明赤並沒有放出沉重的威壓，也沒有顯露危險的力量，可修士們卻莫名地感到恐懼，甚至連直視她的底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韋宏亦生出濃重的窒息感，尋不到這可怕感覺的來源令他驚疑不定。
“我再問一次，”赤完全沒有和韋宏敘舊的意思，冷冷地說道，“四聖會建立的初衷是什麼？”
“……尋找一件東西，目的和幽府之淵應該是相同的，但以我的級別並不能知曉那是什麼。”韋宏猶豫了一下說道。
“目的相同，你還告訴我上界近年來都沒管過事？”赤毫不客氣地反問。
“幽府之淵的境況我們會定期報告給上界，上界詢問過其中細節，但確實沒有給我們下過任何關於此的指令。”
“只問卻沒有指示？那也就是說，我現在所做的事情，正是上界做希望的咯？”赤笑了起來。
被赤猩紅的豎瞳瘮得愈發不自在，韋宏硬著頭皮道：“上界要什麼從來無需向四聖會解釋緣由，而我們也不敢妄加揣測，每個人都只是做好分內事而已。”
“畢竟是‘上’界，本該如此！”赤刻意咬重了“上”字，“不過我看你可不像多老實本分的人，若非猜到了上界希望我按照現在的步調繼續下去，又怎麼會如此輕易地把‘秘密’和盤托出？”
韋宏凝然道：“趨利避害乃是人之本性，我只是個普通人，不過是在絕境中爭取一分生機而已。”
“哦？你說你是想活命？”赤似笑非笑地擡了擡眼角，“那還不容易嗎？我何必和一個裡頭一點秘密不剩的空匣子過不去呢？”
看到赤出來，韋宏就知道不可能簡單矇混過去。
這個女人，實在知道得太多……
“幽府之淵和四聖會之間曾經有過一份停戰協議。”赤話鋒一轉。
若說關於“上界”的話題對在場大部分人來說都太過遙遠，那這件事可就相當“親民”了，被俘的都是四聖會修士，或者說至少都曾爲四聖會賣過命，沒有誰會對這份協議感到陌生。
“是。”韋宏無法否定。
“據我所知，這份關鍵協議的簽訂，當時幽府之淵的三位王都不曾參與，”前代豔王離世的樣子從眼前閃過，赤不免生出一絲悲意，她向韋宏揚了揚下巴，“四聖會？”
“……我們只是按照協議執行，之後便不再進攻幽府之淵。”韋宏的語氣早已沒有開始的自信。
赤失笑道：“執行？你不是說上界沒有插手修真界事務嗎？”
“停戰也是四聖會本身的願望，若是四聖會和幽府之淵完全開戰，情況就會變得和現在一樣，整個修真界都要生靈塗炭，沒有一片大陸能夠逃脫！”韋宏分辯道。
“真的是這樣嗎？”
赤的聲音讓韋宏再次一哽。
“向外宣稱的那些冠冕堂皇的廢話，就不要拿到這裡來說了，”赤朝前一步，冷笑道，“四聖會明明是恨不得將我們打入十八層地獄，挫骨揚灰纔對吧？”
赤話音未落，飽含憎惡的恐怖威壓向千鈞之鼎一樣壓在每個四聖會修士身上！
赤的身後衛不滅雙手死死捏成拳頭給，根根青筋凸顯。
若肥深恨，前代豔王和過去的所有同伴，又怎會盡數隕落在玄夢的密室中，甚至連屍骨都蕩然無存！
四聖會與幽府之淵之間的仇怨，早已是刻骨銘心的程度！
“……”韋宏似乎想要辯解，可卻一個字也沒能說出。
這時無法隱瞞的。
無論是前代豔王的死還是新四聖會對修真界採用的強硬手端都說明了一切。
“四聖會也好，幽府之淵也好，都相互憎恨著對方，光是在虛獸問題上的巨大分歧，就只能導致不死不休的結果！然而，這樣的仇恨卻被輕易‘化解’了，準確地說是‘鉗制’了，爲什麼呢？”赤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爲、是、上、界、的、意、思、啊！”
韋宏無言以對。
無法反駁啊，赤說得沒錯，他並不是一個安分的傢伙，他總是想得太多，越想，就感到越無力，甚至連惶恐的感覺都生不出來。
說什麼天道？
諾大的修真界既不是秩序的土壤，也不是自由的天空，這就是一盤巨大的棋局，而他們，四聖會也好，幽府之淵也好，不過是局中可悲的棋子。
“上界，到底想要什麼？”赤再次朝韋宏逼近一步，雙目死死盯著他的眼睛。
防線終於潰敗，韋宏無聲一嘆：“你有測謊之法，所以我並未欺騙於你，我的確不曾接觸過這等機密事務，但也聽過一點傳聞，要不要信，就全看你了。”
“你說。”知曉達成共識，赤略微舒緩語氣，擡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韋宏不再避諱，坦然望著赤說道：“正如修士尋找古修士遺留的古寶一樣，上界也在名爲‘修真界’的秘境裡尋找他人遺留在的寶藏。現在看來，你或許就要幫助他們達成這個願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