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北國后, 我們一群人依然東奔西走,南來北往。
時間在指縫中悄悄流逝。二年后,天字號是越開越多, 我們的錢也是越賺越多。但是在子清日益清瘦的身影中, 我的心情卻日益沉重。
夜色如水, 明月當空。自從知道子清的黃泉會在月圓之夜發(fā)作后, 我就很討厭月圓。但每次月圓之夜我一定會陪著子清, 寸步不離。因為,我怕!
“小妹,夜已深, 你早些休息吧!”子清輕聲勸我。
不知為何今夜子清的臉色看起來更加蒼白。我不放心地搖搖頭:“子清就討厭我了嗎?這么想趕我走?!?
“小妹,你又亂講了, 明明知道我永遠都不會討厭小妹的?!弊忧鍦厝峥粗倚?。“我在廚房還做了甜品, 我現(xiàn)去端給你們嘗?!?
“小薇, 你怎么了?”紅燭問?!澳阈木w不寧,有什么煩心事嗎?”
我嘆了一口氣:“紅燭, 子清的病——”
我說不下去,紅燭卻了然地點點頭,臉色也不再輕松。
“咣啷——”
我聽見從門外傳來一聲響。當我跑到門口就看見一地狼籍,甜品全掉在地上,碗也碎了一地。而子清卻蹲在地上, 全身蜷縮成一團。
“子清, 你沒事吧?不要管這些了?!鼻榧敝? 我抓著子清的手, 想看看子清是否有受傷。
“啊——”子清大叫一聲, 卻不再說話。
“子清,是手被劃傷了嗎?”我檢查子清的手, 可是,可是,子清手上的這個,這個是什么?子清的手心為何會有這個?是血嗎?我用力地擦了又擦,可是子清手心的紅線赫然出現(xiàn)在我眼前。
“啊——”我的粗魯讓子清痛得大叫起來。但子清叫了一聲卻不再哼一聲,只是顫抖得如落葉的身子讓我知道子清現(xiàn)在很痛,很痛。
“紅燭,紅燭,子清病發(fā)了,怎么辦?怎么辦?”我驚惶失措,方寸大亂。
“小薇,先把子清帶回房。”紅燭也不知所措。
當我抱著子清回到房中,子清的嘴角緩緩地流出一行鮮血。
“子清,不要怕!子清,不要強忍,痛就叫出來,不要這樣,我看著心痛!子清!”我不知子清承受著什么樣的巨痛,看著子清,我的心都痛成一團。
半柱香后,子清終于頂不住疼痛,大叫出來,此時,子清全身已被汗?jié)?,汗水把子清的長發(fā)都浸濕了,子清的嘴角已破,手心血肉模糊。
“子清,你現(xiàn)在怎么樣?子清,我該怎么辦?”我想抱住子清,可是每當我一觸碰到子清,子清就會痛得大叫??粗吹盟廊セ顏淼淖忧?,我站在床邊,手足無措。
看著哭著叫痛的子清,我心中一股恨意,油然而生。我長這么大,還沒有這么恨過一個人,但是看著痛得打滾的子清,我恨!我真的恨!
“二姐,大哥,大哥怎么辦?”子風,子明與子月看著子清全都哭成一團。
“小薇,想想辦法,這樣的疼痛,我怕子清頂不下去。”紅燭雖然看不到子清的模樣,但只憑子清的叫聲,也心有不忍。
“想辦法?對,要想辦法,可是,可是,想什么辦法呢?!蔽易炖锬钅钣性~,但是看著眼前的子清,我卻大腦一片空白。
子清似體力不支了,但是巨痛依然折磨著他。子清突然大叫一聲,居然拿頭撞墻壁。
一下,二下??????墻壁上隱隱露出血跡。
“不要啊!”我實在是忍受不了,沖過去抱著子清阻止子清的自殘。子清依然痛得大叫。
我難受得大叫:“為什么不是我?為什么痛的不是我?子清,對不起!子清,對不起!”
“二姐——”子明他們哭得更大聲了。
“小薇,你——”看著哭成一團的我們,紅燭無奈地走到我身邊,輕點子清的睡穴。然后子清身子一軟,倒在我的懷中。
“小薇,點穴可不是長久之計,你要想想辦法呀?!奔t燭大聲地在我耳邊吼道。
紅燭的大吼不但成功地把我給叫醒,也讓子明他們不再嚎啕大哭。我心痛地看著懷中的子清,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痛?我怕痛,而且很怕痛!我怕打針,因為痛,所以我從未獻過血。如果我受傷了,我會在親人朋友面前,唉喲!唉喲地叫喚,其實只是有一些些疼痛而已。在記憶中,曾經(jīng)有次牙痛,痛到我哭,痛得我在寒冷的冬天,從溫暖的被子里爬出來,去二十四小時窗口買止痛藥??粗鴦e人鮮血直流時,我也身有所感似的,我會說好痛,好痛!但把我上輩子的痛全加起來,我抵不過子清剛才承受的萬分之一。子清,可憐的子清,無辜的子清,對不起!
“喂,你不要難過了,一個女人哭什么哭呀,那個子清還痛著呢,你快想想辦法呀。”林子楚的眼睛也是紅紅的。
是呀,我要怎么幫子清呢?止痛藥?麻藥?嗎啡?聽說醫(yī)生就是用嗎啡給那些重癥病人止痛的??墒?,這里沒有嗎啡呀,怎么辦?對了!
我輕輕將子清放在床上,摸出隨身攜帶的金針,認準子清的穴道,聽說過針灸可以鎮(zhèn)痛的,但愿有此效果,想了想我還是不放心,把身上的迷藥也拿了出來,給子清喂了下去,我不知道迷藥與嗎啡是否差不多,但我別無它法。然后再解開子清的睡穴。看著安安靜靜的子清,我暗自吐一口氣,我不知道我是否還有那個心里承受能力聽子清的哭叫??粗菚r的子清,我完全崩潰。
“小薇,子清怎么樣?”紅燭關(guān)心地問。
我沒有回答紅燭,因為我不知如何回答。
紅燭嘆了一口氣問:“小薇,我們接下來怎么辦?”
看著依然默不出聲的我,林子楚也急了:“子清現(xiàn)在這樣了,你到底打算怎么辦呀?”
我心痛地看著依然皺眉的子清,冷冷地一笑:“凈安,我康薇此生如找不到你算這筆帳,我死無葬身之地!”
大家被我的狠絕之意給嚇到??粗吧奈遥撇徽J識我一般。
我輕輕拭去子清嘴角的血跡,不帶情緒地說:“康義,飛鴿傳書給康德,讓她無論如何都要找到老白,說子清病發(fā),我在名縣等她。子風你們?nèi)漶R車,我們現(xiàn)在動身去名縣?!?
“是?!笨盗x應了一聲就飛奔出去。
紅燭等人也不發(fā)一言,靜靜退出。
老白,你在哪?你一定要趕到名縣??!我心里暗自祈求。
夜色依然如水,明月依然當空。
所有的一切似沒有改變,但所有的一切卻已悄然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