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漓……”百里九歌問:“你的意思是,派人把虎符送還給大哥嗎?”
墨漓柔和的笑言:“虎符畢竟是重要的物什,若是派人去送,未免太沒有誠意。既是要光明磊落的交鋒,自然是該親自去歸還虎符。”
百里九歌點點頭,“我知道了,那我們現在是給大哥傳信嗎?告訴他說我們要親自把虎符送回去。”
墨漓含笑點頭。
百里九歌這便趕緊去找紙筆書寫了,因著素來耿直,一封信寫下來便是一個彎都不拐,最后把時間約在了明日上午卯時,地點還是望江亭。百里九歌找了個可靠的士卒,把書信送去了芍城。
于是,當芍城那邊的士卒,在軍帳中為所有將領朗讀出書信的時候,兩軍的眾將領全都嗔怪道:“他們軍中的文官是剛到任的嗎?怎么說話這么隨意!”
百里未明說:“多半是我妹妹了。”
眾將語塞,想著聽聞的有關百里九歌的一切,不免各懷心思。
翌日按照約定的時間和地點,兩方都準時來了,大商兩軍的幾個主要將領都跟著百里未明同來,便服簡裝掩不住久在沙場的英猛肅殺之氣。他們盯著不遠處奔馳而來的兩匹馬,一對男女漸漸近了,隨后下馬,自然而然的拉起了彼此的手,共同而來。
百里九歌心里坦蕩蕩的,也不管一雙雙帶著嫌惡和敵視的眼睛在看著自己,大喇喇的朝著百里未明揮揮手,“大哥,早啊,我們來了!”
百里未明淺笑。
兩軍主將們皺了皺眉,有人脾氣火爆,指著百里九歌就罵上了:“你是我大商奉國大將軍的女兒,關西將軍的妹妹,竟然和敵人串通在一起,你直該被千刀萬剮。”
墨漓眼神一沉。
百里九歌渾不在意的笑答:“別人怎么想是別人的事,我自隨性而為,求個無愧于心便好。”
“恬不知恥!”將軍罵道:“這般通敵叛國,還敢說什么無愧于心,你真是百里家的污點!”
污點?隨意說去吧,是非自有定論。百里九歌凜然道:“我與墨漓一路拿下的城池里,百姓無不歡喜感謝,你又可知他們原本被迫害成什么樣!桂城向朝都發了八道求救塘報,最后換得一道絕望的圣旨;隨城太守剛愎自用,只知享樂,不管百姓死活;陸城王致又做了什么,你們心里還能不清楚嗎?反正不論你們怎么看我,我百里九歌都堅定這條路,更不能眼睜睜看著大商民不聊生!”
那將軍臉色變寒,心口悶了悶。百里九歌的話字字都說到了事實上,何況,這些兩軍將領們也都知道,周世子每奪一城,必會為百姓們賑糧,如此厚德,他們這些商國將士們還怎么去非議?
百里九歌望著百里未明,定定道:“大哥劫奪了蘭莊運送給我們的糧草,我無話可說,但大哥可知道,陸城百姓們生活艱難,我們之前分給他們的糧草維持不了太久,就指望蘭莊運過去的這一批呢。”
“我知道。”百里未明回答了,這樣的平靜,令百里九歌有些看不透了。
只得疑
惑的喚著:“大哥……”
小手上的力道大了些,墨漓的緊握,讓百里九歌怔了怔,轉眸,接收到他的目光。那樣宛如亂花般柔和的神色,所要傳遞的意思,百里九歌都能靈犀的讀懂。
她以笑容回應了墨漓,由著墨漓徐徐向前,雙手將虎符奉向百里未明,唇角始終是溫潤清淺的笑。
百里未明拱手,不語,收了虎符。
墨漓道:“那在下與九歌,便告辭了。秋杭昨日里心有怨懟,還請關西將軍不要怪罪于他。”
“不會。”
墨漓這便牽起百里九歌的手,兩個人走出亭子時,身后響起一名副將的聲音。
“關西將軍,上次在野外偶遇他們時,您就放過了他們。雖然以多欺少有違我們的作風,然而大商已經岌岌可危了,將軍應該當機立斷,拿下周世子,結束戰爭。”
百里九歌的身子一顫,甩袖就要嗤罵,卻被墨漓握緊了小手。
他淺笑,眼底已經旋起了三尺寒霜,“閣下可確定能拿得住在下?七花谷之人的身手如何,想必閣下有所聽聞。那么,便該知道,挑起紛爭不會有好的后果。”
那副將窒了窒,露出歉色,拱了拱手,“關西將軍,末將失言。”
百里未明不置可否,驀地自衣襟里拿出一張戰帖,揚手甩出。
戰帖落地的脆響聲中,紅裙飄揚,似燃了半邊天的火燒云,裙角從戰帖上拂過。百里九歌笑望墨漓一眼,用內力將戰帖瞬間就吸到手上,接著也從衣襟中抽出相同的戰帖,瀟灑的甩了回去。
啪,伴著戰帖落地聲的,是百里九歌酣暢淋漓的大笑:“大哥的挑戰,我們接了,我百里九歌定當全力以赴,就此別過,戰場上見!”
紅裙飛揚,鶴氅旖旎,兩個人騎上馬,揚鞭,馬蹄揚起一片絕艷的枯黃。
兩道背影漸漸的融入璀璨的天光之下,直到走得遠了,百里九歌仿佛還能聽見身后百里未明剛健銳利的答應聲。
“戰場見。”
是的,戰場見。
到了戰場上,便再沒有兄妹之情,只有針鋒相對、短兵交接。
但是,百里九歌仍笑得淋漓。心中突然有些發癢了,竟是有點期待之后的交鋒,想親眼見證墨漓和大哥如何斗智斗勇,而自己,便是要幫著墨漓,直到看見這一場比試的結局。
遙望著消失在地平線的兩道身影,方才那名失言的副將有些愧疚的說:“這百里九歌倒是個真性情,要是萍貴妃也是這樣,或許圣上就不會沉溺酒色、耽誤國事了。”
旁側有將領變了眼色,連忙說:“你瘋了,怎可妄自議論陛下?”
“我說的是事實……”
又有人說:“的確是事實,就說大商失去的那些城池,陛下不管不問,只是一味剝削,搞得我大商的百姓還是他周國在賑濟。”
“你說的是啊,原本殷左相之死就激起民怨了,陛下卻還不思悔改。就說桂城的事,連楊妍將軍那般耿直忠誠的人都甘愿投降周國,陛下這根本就是
在自掘墳墓!咱們哥幾個捫心自問,周世子肯將虎符歸還,單是論人品,就不知勝出陛下多少!”
“唉,你們倆就別說了。”
有人拱手道:“關西將軍,咱們還是回芍城備戰吧,大丈夫保家衛國,義不容死!”
百里未明目光朗朗,注視著這些忠誠的手下,干脆的道出兩字:“回城。”
一行人離去了,只剩下望江亭仍佇立在那里,守著湯湯江水……
因著糧草被劫奪,秋杭趕緊回去蘭莊處理莊丁們的后事,并且購買新的糧草準備趕緊運過來。而墨漓和百里未明之間的戰役很快爆發,起先只是牛刀小試,兩方以傳統對壘的方式正面交鋒,也算是試探彼此的實力。墨漓細致周全,百里未明也不遑多讓,幾日的交戰下來,差不多是平手。
待到第五日時,墨漓篤定道:“可以了,今日便可以著手布置。”
百里九歌心知墨漓定是又暗中籌備了什么,卻萬萬沒想到,就在這幾日的交鋒中,陸城的一角居然多出了一個地道!
這地道正是墨漓一直在命人挖的,正好通到陸城外的森林里。
“墨漓,為什么要弄個這樣的地道?這也是計謀嗎?”百里九歌詢問了墨漓。
他柔聲笑道:“既是要聲東擊西,自然要未雨綢繆。”
百里九歌點點頭,看墨漓接下來的安排。
兩日后,陸城城門大開,五千名士卒穿著布衣、扛著鐮刀,按照墨漓的吩咐,去陸城西邊的那片森林里砍柴挖野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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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軍的斥侯很快打聽到這個動向,立刻趕回芍城,告知了百里未明。
百里未明道:“再探。”
而后在酉時二刻,斥侯又回來稟報,上午出去砍柴挖野菜的周軍士卒們回城了,背了很多柴火,提著大包小包的野菜,儼然就是因為糧草被劫奪而不得不儲存一些燒火的原料和充饑的野菜。
百里未明想了想,說:“周世子諳熟兵家策略,或許有詐,你繼續探。”
“是。”斥侯照做。
隨后的三日,依舊是相同的情況,周軍將士們忙于砍柴和挖野菜。
百里未明麾下的兩軍正副將紛紛說:“何不趁著這個時候,攻陸城,收回失地?”
斥侯稟報:“雖然每日上午他們有五千人出城,但是城里的守備嚴密了很多,只怕攻城不易。”
正副將們互相交換了眼色,“看來這段時間他們是要積累存糧,專心守備,我們攻城未必能占到便宜,不如等他們不再屯糧、撤去守備后,再擇時間奪回芍城。”
百里未明半晌不語,眼中霍的浮出些精光,微微驚了驚,道:“從芍城到峴山峽谷,中間要經過哪座城池?”
“是薌城。”
“薌城……”百里未明若有所思,命一位將軍到他身前,他低語:“現在就去薌城,持我的將領,讓薌城太守……”
將軍點頭,將百里未明的囑咐一一記下,最后驚嘆道:“關西將軍神機妙算,這下周世子死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