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一些。”
這聲音在頭頂響起,百里九歌的神情全被一雙古洞碎雪般的星眸盡收眼底。
她被墨漓接在了懷里,總覺得這馬車一歪就什么都不自在了,她試著撐起身子,終于又站了起來,扶著那幾支扎在馬車廂上的箭站好,嗤笑道:“莫不是方才那些刺客攻擊到馬車輪子了?現(xiàn)在這樣還能回去么!”
外頭的御風冷冰冰回道:“能是能的,但世子妃不必下車了,需要什么屬下去購買,以免麻煩。”
百里九歌無語,那冰塊男竟嫌她麻煩?剛才她可是幫著他們世子對付刺客來著……御風,良心被狗吃了不是?
懶得計較了,索性回到了軟椅上,可是一坐下這馬車就歪得更厲害了,恨不能要整個翻倒過去。
百里九歌差一點又栽了跟頭,卻聽墨漓輕語:“到在下這邊來吧。”
“那你去哪兒?”
他道:“在下上車外,與御風共同駕馬便是了。”
百里九歌一聽,連忙否決:“這可不行!你身子骨又不好,怎么能去外頭吹風呢?你坐車里吧,我出去好了。”
“不可。”墨漓的聲音極淡、極輕,卻像是含著萬縷鋒芒,不容抗辯,“九歌,你先在車廂中休息片刻,待回了府中,我再為你重新包扎傷口。”
眼看著墨漓起身,就要掀開車簾出去了,百里九歌索性快步過來,將他推了回去,順勢坐在了他腿上,攀上他的頸子,大喇喇笑道:“你不用出去吹冷風,這樣可不就結(jié)了?”
如幽月深潭的眸中閃過一絲驚愕,墨漓神情如常,不動聲色的扶好懷中纖細的身子,沉默片刻,嘆道:“你果然與尋常女子大相徑庭……”
“緣何要這樣說?”百里九歌道:“我小時候,師兄就總把我抱在腿上,給我講笑話聽的!不過他那人很差勁,總喜歡偷著打我?guī)紫拢 毙σ膺B連,絲毫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何不妥之處。
望著百里九歌率真的表情,墨漓卻也只是淺淡的笑笑,依舊溫和如靜影沉璧,沒再贅言。
倒是百里九歌這么一坐過來,剛好平衡了馬車的兩個輪子,車子重新正過來
了。
待御風回來的時候,有些詫異的看了輪子一眼,不知道這車怎么就好了,又聽到車中兩人時不時的對話很正常,便沒詢問,翻身回到馬上,駕車朝世子府而去。
穿過幾條街道,總算是到了府門口。下車的時候,黃昏已經(jīng)半褪,一半的蒼穹被潑上了大塊大塊的鴉青色,那圓鼓鼓的碩日只剩下一半還露在外面,另一半已經(jīng)西沉的看不見了。
百里九歌粗略的判斷了下,知道此刻儼然是申時將近、快到酉時,也過了正常人家吃晚膳的時間。
倒是御風下馬時,手里提著好幾個大袋子,其中一個裝著煤炭的不說,卻有一個裝著已經(jīng)制備妥當?shù)氖焓场?
嗅著那熟食的氣味,百里九歌嗤道:“你買這些是什么意思,我不是說了晚上繼續(xù)我來做飯嗎?”
御風一板一眼道:“世子妃見諒,時間晚了,屬下等也都餓壞了,怕是沒時間等待世子妃完工。”
百里九歌無語。話不投機半句多!
沒理他了,轉(zhuǎn)身扶了墨漓回府。
到了正廳時,百里九歌本想去看看御影和御雷兩個都在干什么,卻被墨漓輕輕拉住右手腕。
他從正廳的角柜里取出一個木箱,打開木箱,一股藥香味撲鼻而來。他從中取出了干凈的紗布和一小罐金瘡藥,接著將包扎在百里九歌左手的方帕小心的解下,沒有觸碰到任何一絲傷痕……
百里九歌笑道:“我自己來就好。”
他淺睇她一眼,道:“你站好便是,方才已說了,回府后我給你重新包扎傷口。”
“好吧。”那就麻煩墨漓一下了。
不由的紅唇勾起一抹笑,發(fā)自內(nèi)心,委實覺得墨漓此人當真是十分細致體貼。跟孤雁師兄的躁動性子相比,墨漓儼然像是幽林清泉,一舉一動進退得宜,雖是難看透的很,卻讓她覺得舒心而親切。或許也是因為兩人的境遇多有相似,這種親切的感覺,便被強化在了百里九歌的心頭。
后來,吃過晚膳,百里九歌請那笑面虎御雷幫她安置了一間偏房。今日墨漓身子骨好些了,她也就不睡他身邊。
御雷笑哈哈的照做了
,言語上雖然一大堆子玩笑,卻是很將百里九歌奉作主子的,跟御風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因著百里九歌的左手有傷,御雷還很厚道的將鋪被子等工作都做了。
這讓百里九歌心情大好,只覺得世子府的環(huán)境比奉國大將軍府不知好了多少倍,除去不大對盤的御風和惜字如金的御影外,墨漓和御雷都很是不錯。
然而,她的這種看法在夜間夢醒的時候就改變了。
因為她聽見了房外低低的說話聲,是針對她的——
那會兒正約摸是丑時三刻,房里房外都是一片深夜的寂靜。百里九歌自睡夢中醒來,昏昏沉沉的想翻個身繼續(xù)睡的,卻不慎壓到了左手的傷口,被那一陣撕扯般的劇痛弄得分外清醒。
她眨了眨眼,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望著窗外那輪下弦月冷的像塊冰。
月色籠罩的庭院中,遠遠的好像有人,那近似于無的談話聲也斷斷續(xù)續(xù)的聽入她的耳中,模糊的根本聽不出在說什么……
恍然間,似聽見有誰提了她的名字,百里九歌有些詫異,索性披了皮毛織錦斗篷,蹬上鞋便推門踏了出去。
“咝……”倒抽一口氣。
這夜里好冷啊。
月朗星稀,有寒鴉蒼涼的哀啼。
她輕聲走過去,漸漸的聽出了那是御雷的聲音。
“世子殿下,要屬下來說,百里九歌的武功還真是不低。她是壬午年出生的,現(xiàn)在還沒過十八歲壽辰,小小年紀有那樣的武功,不單是要資質(zhì)好,更是師從高人。可她回到朝都幾個月都沒人知道她出自何門何派,這樣來歷不明的人,世子殿下務必要多幾個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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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百里九歌白天里還暖烘烘的心此刻頓時涼了一大截。沒想到那當面與她笑呵呵談天說地的御雷,竟在背后這樣防范她!
隨后響起的,是御風的聲音——
“世子殿下勿忘,百里九歌是昭宜帝親自挑選出的。哪怕她表現(xiàn)得再率性單純,也改變不了她是奸細的事實,她嫁過來便是要將我們的一舉一動匯報給昭宜帝,所以——
未免夜長夢多,屬下認為,應盡早除掉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