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早知這少年定是因生活困頓才做出這般失德的事來,可當(dāng)她真真站在此處,卻怎么也無法將那一道倔強(qiáng)的身影與眼前這破舊草屋相結(jié)合。
步步漸朝那說不上是門的門走去,屋里傳來一陣陣極為嚴(yán)重的咳聲。
光聽這病吟,紅塵便知這病情拖延已久。
透過那墜掉去一半的木門望去,里頭也不過是一塊平板一件舊布單。
那少年跪坐在平板旁,試圖扶起那病垂的老人。
“爺爺,來,我服你喝水!”
老人自渾噩中緩醒,見是他為自己端來了水,有些驚道,“怎么、怎么可以讓你為我……”未將話道完,便是哀聲自怨,“都怪我,是我沒用,是我沒用啊……”
“什么都別說了,你是我的爺爺,照顧你便是應(yīng)該!來,爺爺喝點(diǎn)水吧!”
背對(duì)的身影,一頭剪短灰發(fā),腦后獨(dú)留著一扎長尾。聲音輕而暖,別同于那日那淡漠疏遠(yuǎn)的。
還記得那日初見這十二少年,那一雙毫無波瀾,眸底是對(duì)這世間厭惡的雙眸令自己心中一驚。
會(huì)是怎樣的過去才造得這少年如此沉重的雙眼,倔強(qiáng)的身軀。
紅塵伸手欲將門輕叩,可轉(zhuǎn)念一想止住了手,退身了幾步。
“少主……”
濁眸輕移,老人見得那欲喂水的手幾斑血跡,干脫的唇抖了抖,濕了眼角。
小心服侍老人躺下好做休息,少年輕腳離開,將破爛的門輕掩。
陌城宇站在門處,苦思著今晚的填飽物該去何處尋。眼光一閃,察覺有他人驚現(xiàn),猛一轉(zhuǎn)首,對(duì)上的竟是自己前日尋了數(shù)次不得的人。
腦中因此一空,脫口而出道,“你、你怎么來了?”
這話逗得紅塵輕笑一聲,“不是你讓我來的嗎?”
聞得這一句,陌城宇這才想起自己苦尋他幾番的原因。猛朝他大步而去,一把抓住他的手,“快,快救我爺爺!”
紅塵還未來得及應(yīng)話,就被他拉入屋中。
一入內(nèi),一股血腥之氣便是撲鼻而來。紅塵眉頭輕蹙,隨著少年的步伐停而停。少年未開口,紅塵便蹲下身子為老人家捏腕把脈。
感覺到有他人前來,陌老爺緩緩睜開眼,卻見得那一頂斗笠。
口輕張,正想說上話,紅塵出聲安撫道,“老人家安心休息,剩下的就交給我吧!”
半掩的老眼移向一邊的陌城宇,最后什么都沒說,閉上眼入了眠中。
探得這病因,紅塵只是起身朝屋外走去。屋外的那一條小道堆著一片片隨風(fēng)飄來的臟亂垃圾。
見他竟是就這樣離開了,陌城宇連忙追去,待離那屋離著一小段拒絕,他才出聲將人喊住。
“喂!不許走!聽見沒有!”
紅塵停下腳步,讓他追了上來。
見他站在自己跟前,很是擔(dān)心的問道,“我爺爺?shù)牟≡趺礃恿耍俊?
“他的病不輕,如果不趕緊救治的話情況很是危險(xiǎn)!”
聞此,陌城宇心頭一顫,朝他大聲命令,“那你還不趕快為我爺爺治病!”
這次,紅塵并無馬上回話,只是挑著眉看他。
雖然有那斗笠相隔,但陌城宇卻能感覺到紅塵那直視著自己的目光,聲音不覺降低了些,“怎、怎么,哪里不對(duì)了!”
紅塵輕搖了搖頭,笑道,“我何時(shí)說過要救他了?”
“你、你不是郎中嗎?怎么能見死不救!”未料會(huì)從紅塵口中聽得這一語,少年頓時(shí)驚慌。
“為何不能?要救不救,全憑我一念之間,毫無代價(jià)的事情我為何要出手相救呢!”
紅塵說完便是邁步欲越過離去,怎見那少年將雙臂張開,攔住了去路。
“你說,要怎樣你才肯治好我爺爺。”那一雙琥珀之眼再次恢復(fù)那無情無欲的死寂。
那日,他見他并無揭發(fā)自己,甚至還請(qǐng)自己大吃了一頓,心想這人定與他人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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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爺爺總時(shí)常告誡他,不可信任何人。可他還是忍不住跑去找他,希望他能為爺爺?shù)牟≈槐壑ΑK叭ビ奶茫弥辉谔弥校笄叭プ砺牁菍と耍允菗淞丝铡?
留下音信,盼著他能早些得知尋至此處,誰知,得到的竟會(huì)是他這一番拒絕言語。
見他又再次露出那一抹厭世的神情,紅塵心中一動(dòng),聽自己脫口而出道。
“要我救你爺爺可以,但你得尊我一聲師傅,如何?”
陌城宇一愣,怔怔望著那看不透的斗笠。
------丑顏師弟------
推開紅木雕門,一縷光明瞬間滲入照明了一方。
將自己帶來的東西擱在桌上,不急不緩腳步朝那床榻走去,最后在床沿立了足。
見著幔帳里頭的那人微睜著眼,洛司傾淡聲說道,“沒想到你竟還能活著。”
那語氣,好似對(duì)方便當(dāng)該是死。
若不是怕扯到傷口,赫連然熙定會(huì)聞之大笑出聲。
“呵,我怎能這般輕易就死去……我,我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完成,就這樣死去,豈能永世甘心……”
就是不問,洛司傾也知道他要說的是什么。只當(dāng)未聞,將自己前來的目的道出。
“世衍說他下山的時(shí)候在竹林路口拾得一包袱,我想你或許有興趣看看里面的東西。”洛司傾話中一頓,“也許,能幫你挨過這最后的兩刀。”
也不管幔帳中的赫連然熙早已心力交瘁,洛司傾只當(dāng)他答應(yīng)了,轉(zhuǎn)身朝那茶桌走去,將那一大包袱慢慢解開。
沒一會(huì),當(dāng)這包袱解開后,只見里頭又是四個(gè)顏色、花紋皆為不同的紫檀木盒,鼻間隱隱傳來一陣淡淡的木香。
洛司傾拿起其中金色雕有鳳凰花紋的紫檀木盒,將之打開。
打開的那一瞬間,一字條瞬間映射入眸中。
“這一朵金行愿蓮是我送于師兄的辰禮,不能與師兄同慶,以此祝愿師兄此生太平安享。下山后第一年間,我在天一國,勿掛念。師弟紅塵。”
放回那字條,洛司傾目光一移,望向那足有兩個(gè)手掌大的金色行愿蓮。那蓮上寫滿了祈福之語,緊緊纏繞著金蓮,足見此人之用心。
而后,洛司傾將其他幾個(gè)盒子都打了開來,紛紛是紅塵下山這些年來為赫連然熙而留的辰禮。
洛司傾將里頭的幾個(gè)字條都一一道出,讓它入了幔中人之耳。
只是,聞不得其聲,洛司傾竟能感覺到那一抹含淚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