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這個旨意一下,和洛月汐牽扯上關(guān)係的人,再也不是曾經(jīng)那個爽朗疏闊的少年沈鴻軒了,而是沈昭。洛月汐會對沈鴻軒心軟,卻不會對沈昭有一絲半毫的憐憫和遲疑,沈昭於她而言,是破壞她人生軌跡的存在,是她的敵人。而洛月汐從來不會對敵人留情。
“臣……謹奉詔。”洛文彬臉色難看,但是聖旨已下,他如果不接旨的話,就是欺君大罪,即使洛文彬貴爲丞相,洛家亦是百年望族世家,但這欺君之罪的罪名,也不是能夠輕易抹去不談的。
福公公笑呵呵的,白胖的臉上一片憨厚可掬的笑容:“洛大人既然奉詔,那就請洛小姐接旨吧!”
低下頭,洛月汐眼中劃過一絲冰冷的流光,卻上前一步接過了福公公手中明黃色的聖旨:“旨意已經(jīng)傳達,福公公請去去覆命吧!”她揮了揮手,越過洛夫人示意府中的下人送客,直接就請來宣旨的太監(jiān)侍衛(wèi)們離開,至於包給宣旨人的紅包酬謝,更是一個沒有。
福公公笑呵呵的,聞言轉(zhuǎn)身就走,半刻都不停留。至於紅包什麼的,看洛府那個樣子,接旨都那麼勉強,看來對陛下指婚的旨意根本不是打心底裡願意,賜婚這樣在旁人看來是喜事的事情,在他們眼中可能反而是壞事,別說紅包了,福公公覺得自己沒有被套麻袋打一頓,已經(jīng)是洛府家教甚好了!
你說這算個什麼事啊?不是說好的兩小無猜青梅竹馬指腹爲婚嗎?怎麼沈?qū)④娙デ罅速n婚,這女方卻並不樂意呢?作爲去了根進宮幾十年的太監(jiān),福公公真心不太懂這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
出了洛府,福公公抹了把頭上的冷汗,就要上馬回宮復旨,可沒想剛走到馬匹旁一隻腳才踏上馬鞍呢,就被一隻手從後方拎著脖子後的衣襟給提了起來,別看福公公白白嫩嫩看著是虛胖,其實那分量可不輕呢!可這人卻只一隻手就舉重若輕的拎起了福公公,那樣子不像是在提一個一百來斤的胖子,反而像是拎著一團空氣。
突然被拎起騰空,福公公差點沒嚇出個好歹來,不過很快他就被人放下了,也聽到了身後那人熟悉的聲音:“得罪了,福公公,在下有些事情想要現(xiàn)在問你,情急之下有失禮儀了!”
“原來是沈?qū)④姡奂艺媸潜粐樍艘淮筇!卑舶卜€(wěn)穩(wěn)的站在地上,福公公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口,鬆了口氣,可這氣還沒喘勻呢,就又憋在了嗓子眼裡,那是哽的不上不下讓他一陣難受氣悶。想也知道沈?qū)④姷仍谶@裡的原因當然不是因爲他一個太監(jiān),肯定是想知道去洛府宣旨後的結(jié)果,可是這結(jié)果讓福公公怎麼說呢……難道直接告訴沈?qū)④姡思衣甯活娨膺@場婚約?
真那麼說會被打死的吧!心頭顫了顫,福公公堅定堅決不能說實話,最好是能糊弄過去再說,等這事了了,他就是稱病都不要摻合這件事情了!一個是洛丞相安遠侯府,一個沈?qū)④娡艉罡沁叾疾皇撬粋€太監(jiān)能得罪的!就算他是聖上面前得用的太監(jiān)又如何呢?人家要收拾他,也不過一句話的功夫。
“沈?qū)④姡惺颤N問題儘管問,咱家一定如實相告!”甩了甩拂塵,福公公的態(tài)度很好,簡直稱得上一句諂媚了。
沈鴻軒微垂著著頭背對著陽光,福公公不敢仔細去看他臉色的神色,只知道沈?qū)④娔樕辖^對不是洋溢熱情的笑容,明明是盛夏時分,陽光熱烈刺目,但是沈鴻軒整個人卻好像是在陰雨天一般陰霾沉重,猶疑了一瞬,他才聲音沙啞語氣低沉的問道:“接到聖旨時,阿月……我是說洛家小姐,是怎樣的反應。”
不給福公公回答的機會,沈鴻軒低聲喃喃仿若自語,他苦笑了一下氣息更加低沉起來:“是了,她一定是很不高興的,因爲我這樣是在拿皇上的旨意來威脅她,她一定很生氣,如果我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她面前,說不定要被她狠狠教訓一番呢!”
嘆了口氣,沈鴻軒後退一步對福公公拱了拱手:“打擾公公回宮復旨了,我已經(jīng)沒有要詢問的了。”
福公公連聲諾諾,答應幾聲連忙上馬走了。沈鴻軒這才轉(zhuǎn)身,站在沈家和洛家府邸外的道路上,猶豫了良久他才邁開步子往洛府而去,腳步沉重。
洛府的門房看到沈鴻軒到來,已經(jīng)全然沒有了往日的殷勤熱烈,甚至有幾分尷尬和疏遠,想來這些消息靈通的下人們已經(jīng)是知道了今天發(fā)生的事情,隨之對沈鴻軒的態(tài)度也改變了。
“沈世子,小姐請您進去。”看到沈鴻軒來,自然是有人去稟告,很快便有一個穿著灰色葛布衣服的僕從匆匆趕來,傳達了府中主子的命令。
沈鴻軒躊躇了片刻,在心裡做好了面對洛月汐怒火的準備,才擡步往府中走去,可是他不知道,面對他這樣先斬後奏的行爲,洛月汐不僅僅是憤怒和生氣,還有一絲髮自內(nèi)心的厭惡和憎恨。並不是針對沈鴻軒,而是這種行爲。洛月汐知道自己是己所不欲,卻沒做到勿施於人,但是她真的不是聖人,沒有那麼偉大高尚,不去遷怒和憤恨。
洛月汐是在花園中等待著沈鴻軒,就是那個她曾經(jīng)跳下去一直往下潛找到了琉璃淨火的池塘上的亭子內(nèi)。陽光燦爛白雲(yún)如簇,微風習習帶來陣陣桃花香氣,坐落在池塘之上的亭子因爲有來自下方池塘的水汽而顯得無比的涼爽,在炎炎夏日坐在其中,是一種難得的享受。
洛月汐坐在亭閣內(nèi),看著沈鴻軒穿著一身玄色窄袖勁裝穿過池上回環(huán)往復的迴廊往這邊走來。遠遠的看著他,洛月汐的目光清冷而平淡,像是在看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神色淡漠無波。
走進亭子中,沈鴻軒當頭迎上的就是洛月汐那對他不再有一絲感情波動的眼神,這樣的洛月汐比起憤怒生氣的洛月汐更讓他覺得恐怖,因爲這幾乎代表著,於她而言,他將只是一個陌生人。
“沈昭,我今日見你這一面,只是要告訴你,既然你請了聖上的旨意,我自然回遵循旨意與你成婚。日後還請相敬如賓,即可。”
洛月汐目光幽深,對視上沈鴻軒震驚痛楚的目光微微笑了:“日後,你就是沈昭了。”
與她再沒有一絲瓜葛的沈昭,如果是沈鴻軒,她會選擇教訓他一頓,讓他知道敢算計她會是什麼下場,最起碼一頓暴打是少不了的,不說旁的,起碼要卸下他一隻手臂才能解去心頭之氣吧!但如果是沈昭,對陌生人何必投入那麼多的感情呢?沒必要不是嗎?沈昭既求了賜婚,她便嫁他又如何,討好人她不會,得罪人的方法卻不必特意去學,翻臉之後左右不過就是他走他的陽關(guān)道,她走她的獨木橋,她就不信,她真的不願意,他還能把她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