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余枝這邊的有條不紊,聞九霄那邊卻是另一番景象,思慮再三,聞九霄還是去找了母親。
“母親,兒子瞧中一姑娘,想娶她進門。”聞九霄沒有任何鋪墊,直入主題。
侯夫人驚訝,甚至還打趣了一句,“哦,哪家的閨秀?難得能入我兒的眼?!辈贿^袖子底下的手攥得緊緊的。
來了,終于來了,懸在頭頂上的那塊大石頭終于砸下來了。
“余家的?!甭劸畔龅卣f道。
“余?”侯夫人重復了一遍,“也姓余?”心中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聞九霄嗯了一聲,看著侯夫人,又補充了一句,“同一個人?!?
同一個人?什么意思?侯夫人面色茫然,待她明白兒子話中的意思,身子猛地朝前,無比驚訝,“她不是死了嗎?”
聞九霄深深看了她一眼,道:“沒死,還活著?!辈粌H活著,還活得挺滋潤的。
沒,沒死?侯夫人十分震驚,但她到底見慣了風浪,很快就收拾好了表情,“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沒事就好?!币荒槕c幸的表情。
“這次兒子出京辦差,找到她了,就把她帶了回來。母親,兒子想娶她進門,還望母親成全?!?
侯夫人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五年前那一幕又重現在眼前……五年前,她的兒子也是這樣跪在她面前,說要納個女人進府,請她成全。
沒想到五年后老三又跪在她面前,為的卻是同一個女人。她就說老三這些年為什么頻頻出京,原來他一直認為那個女人沒死,一直沒放棄尋找,而且還真讓他找到了。這是什么孽緣?
不同的是,五年前他是要納,五年后他要娶了,他怎么就栽在這個女人身上了?
想到那個女人的出身,又流落在外五年,一個貌美又柔弱的單身女子,從山崖上摔下去還沒死,又恰好被老三找到,別是什么人針對老三設的局吧?就算不是,誰知道她這些年經歷了什么?這樣的女人進候府做妾尚且不夠,如何能做主母?
想到這,侯夫人看向地上的兒子,“這些年她……”
話才起個頭就被聞九霄打斷了,“沒有,什么都沒有,兒子是她惟一的男人,她很聰明,即便是個柔弱女子,也能過得很好。”
他明白母親在擔心什么,然而這壓根不用擔心好嗎?這世道,一個貌美的孤身女子流落在外,根本活不下去,多是被逼得委身權貴。然而那個女人是例外,委身權貴?呵,權貴都有求于她。
想起安城的袁文睿,聞九霄心底升起淡淡的自豪。
侯夫人都快氣死了,老三那么精明,怎么在這事情上這般傻呢?那個女人說什么他都信?若讓她進了府還了得?
“老三,妻者,齊也。不是娘不愿意成全你,是這樁婚事壓根就不合適。”堂堂候府公子,朝廷四品官員,怎么能娶個出身低賤的女人呢?
她忍著氣,好聲好氣地道:“你若實在喜歡,那就抬進府做個妾吧?!?
娶是絕不可能,那就抬進來做個妾室吧。五年前他不就鬧著要抬進門嗎?這回如他所愿總行了吧?
其實,侯夫人連個妾室之位都不想給的,她實在是被老三鬧怕了。自從五年前那個女人墜崖后,老三雖然面上對她還是恭敬孝順,但她卻能感覺到那種疏離,老三跟她離心了。
若再來一個五年……侯夫人不敢去想。
唉!誰讓她生了個冤孽呢?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抬進府吧!得不到的才心心念念,得到了,新鮮勁過了,也就撂開手了,男人不都這德行?那時再收拾她也不晚。
“母親,兒子說的是娶,不是納!兒子要明媒正娶她進門。”聞九霄緩緩搖頭,“兒子不在意她的出身,前程,我自己會掙,不需要妻族的助力。兒子就瞧中了她,這輩子就這點念想,還望母親能夠成全?!?
“不行!”侯夫人脫口而出,壓抑著的火氣一下子冒了上來,但對上兒子那雙沉靜無波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運了運氣,硬是把火氣又壓了下去。
“老三,你還年輕,不知道這里頭的厲害。跟你一般的大家公子娶的都是名門閨秀,唯獨你……你讓外人怎么看你?她那樣的出身能出門交際嗎?誰瞧得起她……”
巴拉巴拉,可謂是苦口婆心。
聞九霄卻不為所動,“母親說的兒子都想過了,兒子不在意,當兒子位極人臣,手握權柄,多的是人來討好她!誰人背后不被人說?皇上還成天被御史挑刺呢。這個決定,兒子是深思熟慮后做下的?!?
侯夫人被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一旁的王媽媽趕緊幫她順氣,好一會她才緩過來。她閉了閉眼睛,道:“老三,你不懂事,我們當父母的卻不能不懂事,這事我沒法同意,也是怕你將來后悔?!彼噲D繼續勸說。
聞九霄垂下眼眸,視線落在自己的手上,眼底閃過譏誚。
母親口口聲聲說為他好,可到底是為了他好還是為了候府好?抑或是為大哥好?嘴上說要給他挑個出身好的賢妻,可她打聽的相看的,哪一個出身又好過大嫂了?大嫂的娘家早就不行了,可想而知母親給他挑得那些人家世是什么光景。
不就是怕他娶進門的妻子出身太高會壓過大嫂與她相爭嗎?母親還是一如既往的偏心啊!
為他好不該去打聽打聽余枝的情況嗎?別人說什么她就信什么?就算余枝不是個好的,那也得查清楚之后再來說服他呀!只拿出身說事,不過是不想在他身上花費精力罷了。
這回他如她所愿娶個出身低的她不是該高興嗎?哦不對,怕還是不能如她所愿了。余枝有個在太子府做詹士的爹,甩出空有爵位的大嫂娘家十條街。
聞九霄心里居然很開心,“母親,您能同意最好,您若不同意……”
“怎么,你還想威脅我嗎?”侯夫人臉一沉。
“兒子不敢,只是母親別忘了,兒子和她五年前便成過親了,在佛祖面前?!笨吹胶罘蛉俗兞四樕劸畔鲱D了一下,又接著說道:“而且她的出身也并不是那么低下,她還給兒子生下一子,滿五歲了。母親,您說兒子怎么能讓長子流落在外呢?母親,您再考慮考慮吧!”
扔下這樣一個大雷,聞九霄施施然走了。
侯夫人歪到在座位上,指著聞九霄的背影,“這個孽障!”
手臂頹然落下,這個人也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