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shí)證明,我的猜想是正確的。
可以證明上面那句話的有兩件事。
首先,老太太來后,潘潘確實(shí)清凈了不少。那是為什么呢?你看了就知道了——
“啊,天吶!這是你做的好事?!”安玉蓮一手指著墻上的一幅爛畫,一手插在腰間氣憤難當(dāng)?shù)貙χ粋€(gè)老婆婆發(fā)脾氣。
毫無疑問,那老婆婆就是我奶奶。罪魁禍?zhǔn)滓埠翢o懸念的就是她。
仔細(xì)看你就能發(fā)現(xiàn),昏暗的地下室內(nèi),不止有一幅畫是爛掉的。僅僅是安玉蓮正對著的那面墻上就有四張殘缺不全的畫。有三幅都是斜斜掛著,一副快要掉落的模樣,而她所指著的那一幅也有點(diǎn)要墜落的趨勢。
就在20分鐘前,老太太跳起來用拐杖點(diǎn)著那畫兒興奮地對我說著這一朵多好看,那一朵朵鮮艷的,還說多像她院子里種的喇叭花。
我一聽就郁悶了。啥喇叭花長得跟牡丹玫瑰一個(gè)樣?我跟她辯解,她還堅(jiān)持己見,激動(dòng)時(shí)還拿著拐杖狠敲幾下畫兒,對著我慷慨激昂地叫道:這兒像,這兒像,這兒也像!
她每說一次像,就會(huì)換一幅畫來敲,把潘潘勸說的話語全都當(dāng)做耳邊風(fēng)。一會(huì)兒她的情緒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知道自己闖禍了,卻還是毫無懼色地:不就幾幅畫嗎!沒事兒,大不了讓孫女婿給她畫幾張就是了!
潘潘看著她,面露難色:這——這——
老太太執(zhí)著拐杖往他背后敲了一下,邊敲邊道:岳兒,你叫岳兒是吧~
這一下可能是打重了,他皺起眉頭,還是盡量維持平靜的語調(diào):是的,奶奶。
老太太又敲一下:奶奶信你!你這娃俏成這樣,畫出的畫兒肯定也俏!
我已經(jīng)看不下去了,幾步上前按住老太太的肩:奶奶,您就別敲了。
奶奶不悅地看著我:怎么了,我拍拍我孫女婿是為他打氣。
怕是氣還沒打夠,人先被打死了。
潘潘哭笑不得地看著我,我給他使了個(gè)眼色,他轉(zhuǎn)頭對老太太說:奶奶,我知道您相信我了。您不用再給我打氣了,多費(fèi)力氣呀。
老太太一聽,神色一凜:成!
說話時(shí)一棍子打下去,立馬打地潘潘精神抖擻:那我就完全相信你了!
她扔下拐杖,神氣地走了兩步,又調(diào)轉(zhuǎn)過頭來。潘潘見狀,摸著自己飽受摧殘的后背謹(jǐn)慎地往后退了一步。
老太太走到離他三四步遠(yuǎn)的地方停下來,拾起剛才被扔在被扔到地下的拐杖,用手拍了拍:“哎喲,怎么把它丟了?沒了它,我這老胳膊老腿兒的可咋走路喲~”一邊哀嘆一邊拄著拐杖吭哧吭哧往前顛地老快。
潘潘看著她的背影,臉色漸漸發(fā)白。
剛才還說地牛氣沖天,天塌下來都不怕的樣子。這會(huì)兒安玉蓮一追問下來,她倒是有些怯了,勾下頭來,眼睛偷偷往上瞄著安玉蓮裝糊涂:安姑娘,你說的什么呀?
安玉蓮?fù)嶂^瞅著她,沒好氣地笑:哎喲,這會(huì)兒不叫我小潑婦了?
老太太含糊地嗯了幾下,沒了下文。
安玉蓮就開始指著那些畫不停地說那些畫兒多貴,是京城某某大師畫的云云。
老太太理虧,剛開始還悶聲承受著她的訓(xùn)斥,過了十分鐘終于受不了了,揚(yáng)著拐杖沖她直蹦。
兩人越炒越烈,最后把上面的人都給驚動(dòng)了。
有聲音從上面?zhèn)鱽恚坪跏菑耐ㄍ叵率夷莻€(gè)房間里發(fā)出的。
“咦,沒人呀,那哪兒來的聲音?”
又一人道:我剛才也聽到了啊,奇怪~
安玉蓮捂住奶奶的嘴,我們幾個(gè)都屏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
過了一會(huì)兒,上面又有聲音傳來:我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吧——
地下室這幾個(gè)人這才松了口氣。
“你捂我!你想悶死我呀,小潑婦!”
“我就捂你,捂你這張胡亂說話的老嘴,怎么著?”
上面的人剛一走,下面這兩人又忍不住吵了開來。老太太聲音越來越大,弄得安玉蓮又驚又亂,指著樓梯口瞪著她:你給我回去!
老太太看了看我,仰起頭,底氣十足:不走!
潘潘道:我和娘子好久沒見奶奶了,她老人家要是走了,那我們也只有告辭了——
“你敢!”安玉蓮急了,張口威脅:你別忘了小王爺那兒——
我走到潘潘身后,扶著他的肩望著他:若是不能和親人在一起,到哪兒都是一樣痛苦。即使是被小王爺帶走也和在這里差不多吧,你說是不是,相公?
潘潘看著我,贊同地點(diǎn)點(diǎn)頭。
安玉蓮徹底沒轍了。她只有妥協(xié),讓老太太留下來。
不過,老太太一留下,除了送飯,她也不怎么往這邊跑了。因?yàn)槊縼硪淮危紩?huì)給老太太罵個(gè)狗血噴頭,而她又畏于別人發(fā)現(xiàn)這個(gè)地下室,只能選擇憋著氣離開。
所以說,奶奶一來,安玉蓮也沒法再糾纏潘潘了,他也就清凈了。
另一件事則是關(guān)于乖乖老公管理法則的。
因?yàn)榈叵率抑挥幸粡埓玻咸惨谶@里住,潘潘就把唯一的床留給了我和老太太,自己抱著被子跑到離火爐不遠(yuǎn)的地方窩著。
老太太很快就睡了。但是我睡不著,于是又溜到潘潘那兒,想讓他跟說說說話。
潘潘卷著被子閉著眼靠在墻上,不遠(yuǎn)處火爐里的紅光映來。
他的眼睛是閉著的,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落重重的陰影。凝脂白玉的臉上,淡紅色柔光輕輕躍動(dòng)。
我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頭搗搗他的臉。
他的睫毛顫動(dòng)了幾下,眼睛慢慢睜開,朦朦朧朧。
“相公,陪我說說話,我睡不著~”我沖著他微笑,食指還在他眼前晃動(dòng)。
他慢慢合上眼,用還沒睡醒的慵懶模糊語調(diào)道:明天再說吧。
剛一閉眼,他像是想起來似的,又慢慢睜開,柔淺的眸子猶疑地看了我一會(huì)兒:好吧,娘子,你說我聽——
我反應(yīng)過來他在想什么,撲哧一聲笑了。看來潘潘還是挺好管的,這不,那法則這么快就在他身上得到了印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