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四!一、二、三、四!”
集結的口令聲,吼向了長空,吼出了祖國山河在心中,吼出了威我中國魂!
一九八四年五月十五日,收復附近被敵軍侵占的八里河東山諸高地。
那一批又一批頭戴紅帽徽、身著軍綠色的身影,用犧牲的本分、剛毅不屈的精神、熱血熔鑄的忠魂,向世界宣告:
非法侵占的領土全部收復!
邊防部隊將轉入防御!
會議室里列席著高級將領,那個在前線怒罵葉伯煊是不是慫了的徐將軍,他根據戰后分析,當時有多憎恨不聽指揮的葉伯煊,現在就有多欣賞:
“你們看這里……別看攻打的是敵軍的地方部隊,但是攻打火力配置合理、設防嚴密的陣地,如果不費一番心思是根本不行的。可者陰山一戰,傷亡小!消耗小!戰果大啊!”
葉志清看著手邊的最新最準確數據,包括后期葉伯煊參與的收復八里河東山諸高地,我方犧牲七百六十六人,而死在他那個猶如攪浪龍兒子手里的敵軍,近七千人!
有人在此時感慨萬千的說:“他智略過人。”
而徐將軍更直白,他對葉伯煊的評價是:
“傳奇戰將!”
葉志清一生以低調內斂為人處事,可這次,他自豪地笑了,并且點頭承認。
他兒子配這幾個字!
他兒子在亞熱帶地區腹部受傷,沒有得到及時治療。或許該說是伯煊拒絕下前線拒絕治療,傷口早已流膿潰爛,可他這個做父親的居然不知道,伯煊帶的兵也不知道……
如果不是在最后收復八里河東山時,伯煊的左胳膊被敵軍放冷槍的子彈貫穿,葉志清覺得,葉伯煊現在還會和士兵們在一起,而不是瞬間倒下!
讓他兒子倒下的不是那顆子彈,是伯煊覺得端不了槍,不該給戰友們添麻煩。支撐著他咬牙忍住腹部傷口的那根弦斷了!
像葉志清一樣。宋雅萍在醫院門口毫無從前宋院長的從容形象,她大哭著也在喊著“兒子。”
被空運回京都軍區醫院的葉伯煊,他從被抬下救護車就在忍著,忍著疼。忍著想好好睡一覺的心。他扭著頭看向他的家人。
“兒子!伯煊!”宋雅萍抱住葉伯煊的腦袋。就像葉伯煊小時候一樣,她用著淚臉貼著葉伯煊的臉頰,她哭的口齒不清有驚喜有難過:
“還活著!還活著!”
年過半百的母親。宋雅萍哭著葉伯煊平安歸來,蘇美麗哭著她閨女有福氣,哭著鬧鬧和小碗兒還有挺拔高大的爸爸。
如果不是葉二叔和夏愛國在場,場面到了快被女人們的哭聲淹沒的程度。
哭碎了路人的心,哭聲引得病房里那么多從前線回來的軍人、軍人家屬同時眼中含淚。
葉伯煊顧不上其他,他急切地用眼神搜尋,被抬著往醫院走廊走時,他想抬起腦袋向后瞧,仔細看一看:
“媽,我外公和爺爺呢?”
宋雅萍的肩膀顫動,你外公在生死線上被搶救了回來,你爺爺在另一個病房輸著液也倒下了……
“伯煊,心無旁騖先手術,他們會在病房門外等你。”
夏愛國上前一步按好葉伯煊的肩膀,回答道:“對!你回來就都好了。就是感冒發燒,沒事兒哈,孩子。”
而葉伯煊忽然回握住夏愛國的手:“爹,夏天?”
夏愛國一時吱吱嗚嗚,他能說他閨女去趟單位嗎?請假那么久,就今天、實在是推脫不掉,她主管的事兒!
“有急事去單位了……”
在夏愛國還沒說完,在葉伯煊瞬間被夏天的沒心沒肺氣到差點兒沒直接昏過去時,他被推進了手術室。
葉伯煊想著啊:
他得活著!
他得懲罰那個丫頭!
他回來、她居然不候著!
有兩位年逾古稀的老人……
一位老將軍聽到了大孫子到位,拔掉了還沒輸完的點滴,他忽然精神抖擻下了床自個兒要穿鞋,又差點兒一頭栽下,嚇壞了葉二叔。
另一位躺在病床上的宋老爺子,他睜開略顯混沌的雙眼,小心翼翼問道:“還是那個伯煊吧?”
他剛才做夢夢到伯煊少了一條腿!
……
走廊里傳來高跟鞋踩踏地面的清脆聲,那聲音里有著急切,有著擁有幸運草的感恩,有著只想在此刻見他、抱他、親他、摸一摸他的執著。
病房門推開那一刻,葉伯煊正盯著門口,他就知道、知道那高跟鞋是他媳婦夏天的,他的眼里有化不開的濃情。
他選擇在戰場上無所畏懼,他決定將生命獻給祖國,那是盡忠;
他選擇在盡忠的同時要小心翼翼對待每一個布局,那是因為他的心中充滿一腔愛意,那才是真的“對得起”,對得起家人、對得起眼前這個女人。
她又瘦成了那么一條條,她又為自己哭了,他總是在這個問題上失言。他得用幾生時間去加倍照顧她,才算得上沒有辜負她。
夏天站在病房門口停下了腳步,她不顧孩子們在場,那雙笑時會彎成月芽的眼睛正流著淚。
她終于不用再壓抑自己!
她可以不用瘦弱的肩膀撐起這個家!
她可以在心神疲憊的時候對孩子們說:“別煩媽媽,去找爸爸!”
原來夫妻真的是福和禍要一起同當;
原來夫妻真的是苦和喜都要同享;
原來所謂幸福的夫妻是要當一輩子的伴兒,誰也不可以提前離開,那樣才能湊成“我們”。
原來那個你愛的人還在眼前、還在身邊、還好好的,你就可以什么都不再奢求,會戒了貪心,只要天荒地老。
葉伯煊咧了咧干裂的唇,笑意充斥著話音兒:
“我又沒死,你這是哭的哪輩子?!你看看倆孩子,還好意思嗎你?!”
鬧鬧和小碗兒手中拿著蘋果,不知道該繼續吃、還是陪著媽媽一起哭……
夏天哭的打著嗝,她用著那雙淚眼瞪著葉伯煊:
“終于完成了你那偉大的理想,舒坦了?你好好的人站直著離開,回來了、撂倒了,躺這讓我伺候你?”
葉伯煊嘆息,貧嘴回道:
“還成吧。你得珍惜照顧我的機會!據說我這樣的英雄,能收到很多女大學生的來信!那都一麻袋一麻袋的,不像你,居然還上班!”
夏天抹干了臉上的淚,先是說孩子們:“瞅什么熱鬧呢?給爸爸也拿一個蘋果,出門直走去水房洗洗。你倆搭伴都去都去!”
然后才把肩膀上的挎包扔到沙發上,回頭冷嗤道:
“一個糟老頭子了……還?還女大學生?!”
門剛關上,葉伯煊斬釘截鐵脫口而出道:“我想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