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郭先生的談話只得暫時結束。因為程水若瞧見了一個人,黑面清瘦,卻是有一雙閃耀的眼眸的白愷。
從病恢復過來想必還是初次出家門,休養生息了些日的白愷這會兒雖然清減了不少,卻是精神奕奕的,瞧見程水若便露出一口白齒,笑的陽光燦爛。
白愷身邊還站著一個人,便是今日攔車的那個青年管事。
程水若挑挑眉看了環兒一眼,環兒有些慚愧的低下頭,她到底是沒問出那個管事的來歷,白愷來了便貿貿然的將人帶了進來,兩人似是舊識,小環要攔,卻是被白愷給阻止了。
白愷見狀便笑著朗聲道,“程姑娘莫要怪小環姑娘,這位兄臺是我帶進來的。姑娘要怪便怪我吧。”
程水若自然有幾分不悅,她千方百計的將人攔在門口,白愷憑什么就這么將人帶進來了?這是程家,可不是白家,她與他的交情也沒熟悉到這個地步,扯了扯嘴角道。“白公別來無恙,不知今日登門有何貴干?我一個婦道人家也不方便接待你……”
白愷卻是沒瞧見程水若的不悅似的,笑著一邊說一邊往里走,“走了半天路,渴死我了。程姑娘賞杯茶水來喝喝可好?這位兄臺在外面大太陽下也呆了有些時候了,既然登門便是客人,程姑娘好歹讓他喝口水,才好回去跟他主人交差不是?”
這人!就瞧不見別人的黑臉么?
程水若目瞪口呆的瞧著白愷往里走,扭頭便去瞪小環,她的麻煩事兒夠多了,這會兒還跟個年輕男相會,傳出去這日還真沒法過了。
小環也是苦著臉,拿這白愷沒轍,程水若心頭不樂意,卻也不能讓人就這么到處闖,快步跟了上去道,“白公跟我到客廳說話,至于這位,小環,你帶他去偏廳,叫葵兒她們伺候著。”
沉著臉跟著白愷往里走,前腳剛跨進門檻,身前的白愷腳下一頓,猛然扭過頭來,“程姑娘怎的不答應那個人?”
“為什么我要答應那個人?”程水若差點兒就撞上了白愷的胸口,聞言抬起頭來瞪著白愷。
他們很熟么?就算很熟,她也不歸他管吧?
程水若眼冒出的絲絲火花只瞪的白愷一陣心慌意亂。別扭的扭過頭,程水若扯著嘴角冷笑,果然是紙老虎,這白家的小孩就沒大人管教么?跑到她門上撒野來了。
她程水若雖然落魄,卻還沒失了骨氣,有些事可以容忍,有些事卻是堅決不能忍的,她還就非讓他知道什么是該管的什么是不該管的不可!
白愷煩躁的搔了搔頭發,本是計劃好要好好說話的,可是,他的心就是平靜不下來,說話的口氣夾帶著一些讓人不舒服的東西,他知道,因此越發的手足無措了。
“我是說,你既然不想嫁給我,那就該答應那個人,去幫他家主人瞧瞧。”
“為什么我不想嫁給你,就該答應他?”程水若眉頭擰的越發的緊了,眼的火光幾乎要在白愷身上燒一個洞。
眼前這家伙不是對她有意思吧?莫非白愷也是那種瞧上女人便覺得那女就該千恩萬謝,感恩戴德,把自己綁上蝴蝶結獻給他的那種極品男人?
程水若的反問又讓白愷一愣。他痛苦的扭曲著臉,好像事情被他越說越糟糕了,不過,程水若這般氣呼呼的模樣在他面前,卻是越發的讓他心跳的厲害,面色因為生氣而泛著微微的紅暈,黑白分明的眸水光粼粼,秀眉微挑,揚起的幅度是那么的完美,只讓人瞧著便想一直的瞧下去,微微張開的小嘴紅的像是四五月的櫻桃……
“白公!”見白愷不說話,只盯著她的臉瞧,竟然還咽了幾口口水,程水若便氣不打一處來,這人敢再瞎扯幾句,她就要叫人將他扔出去了!
白愷被嚇了一跳,瞧見程水若已是真真的怒火燒,顯然方才他的神情已是被她瞧了去,不由得臉上一紅,便低下頭,諾諾的道,“程姑娘休要惱,我,我只是……只是覺得姑娘單身一人在此地怕是會舉步維艱,那人……”
程水若狠狠的打斷他道,“那人如何跟我有半點兒關系么?我只想安安分分的過的我x,絕不會寄人籬下!即便受些委屈也無妨!日后就算要嫁人,那也該是合意的,一個連面都沒見過。不知道品行的人,白公以為我會聽你一說便委身相許?”
“啊……”白愷目瞪口呆,程水若將這番話幾乎是用吼的吼出來,走到茶桌邊,將上面放涼了的茶水端起來倒了一杯,一口飲盡,又啪的一聲放在桌上,方才的話說的有些過了,心頭的火氣因為茶水飲下后稍稍平息了一些,正色道,“程水若得白公垂憐是平生之幸,不過,我出生卑賤,不敢高攀,白公的厚誼程水若心領了,男女授受不親,我也不便招呼公久留,公請回吧!”
一番話說的正氣凜然,哪兒有什么出生卑賤的自覺,反倒是瞧起來瞧不上白愷一般,白愷心頭一擰,微微有些泛酸,不過程水若既然把話挑明。他倒也坦然起來,吸了口氣定下心神這才道,
“程姑娘誤會了……姑娘的意思我已是聽了大伯母說過了,既然姑娘不樂意,強扭的瓜也不甜,白愷自然不敢違逆了姑娘的意思。今日白愷登門其實是為了向姑娘致謝,在門口瞧見那寧管事,姑娘可知他的主人是誰?”
程水若挑挑眉,她沒興趣聽白愷賣關,兩人既然沒有夫妻的緣分,那就有**分做不成朋友了。她心頭不介懷,卻怕別人抹不開面,沒的給自己添麻煩的道理,這種事說斷了就要永絕后患才是!
白愷被程水若一瞪,又是呵呵笑了兩聲,“唔……我也不賣關了。那人是寧小姐的家人,”程水若一臉茫然,白愷一瞧便知道她是不知道的,解釋道,“寧小姐是寧河東寧大人的女兒,寧大人因獲罪彭太師,被先皇賜死,家眷盡數沖沒,寧小姐也被沖做官ji,不過寧大人一生為官清廉,受過他恩惠的人不知幾許,因此寧小姐雖為官ji,卻依舊無人敢去輕薄于她。”
程水若像是聽天書一般,一個官ji?“你也受過寧大人的恩惠?”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
白愷搖搖頭,“寧小姐自從被充做官ji以后,便被藏寧公主與駙馬爺收留,如今事情已過了二十余年寧小姐已是上了年紀,因此才到此地落戶,寧大人的案依舊沒翻過來,不過,雖然公主和駙馬爺皆在京城,寧小姐所住的那個縣卻是公主封地。”
程水若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兒,這白愷一片用心不可謂不良苦,虧的她之前還那樣兇他,不由得臉上有些泛紅,盈盈施了一禮道,“白公,奴家失禮了。”
白愷摸摸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是我之前沒把話給說清楚,姑娘誤會也是難免。”頓了頓道,“寧小姐本就有才女之名。程小姐若能救她,她見你身世可憐,又出風塵而不染,必然會助你一臂之力的,到時候姑娘要想在此地立足也未必不可能。”
程水若點點頭笑道,“如此便多謝白公為我考慮的如此周到了。”
白愷嘿嘿笑了一聲道,“其實,家里如今雖沒分家,老太太卻是極喜歡你的,必不會讓你吃虧,日后即便分家,也是自己做主,一個女人到底幸苦,你要不再考慮考慮?你想想呀,日后你終究是要嫁人的,其他人家可未必有我家人對你這般好。”
這白愷,剛贊他兩句便開始沒臉沒皮了,程水若瞪了他一眼,這次倒也沒惱,哼聲道,“還以為你是個臉皮薄的,想不到我還是看錯了!”
白愷見程水若不惱,只是哈哈大笑,笑聲爽朗,朝程水若拱拱手,轉過頭的時候眼閃過一抹落寞。
程水若搖搖頭,這人到底還是當日在官衙里瞧見的那個爽朗少年,不過,他終究不適合她,她心里年齡沒有三十也有二十五了,瞧見這些十七八的少年郎便不由得想起自己逝去的青春,也就只有在面對鏡的時候稍稍找回一點兒自信心來……她還年輕……
送走白愷,對偏廳里候著的那位她卻是有些發愁,她真的不是大夫啊!連赤腳大夫都算不上,最多也就能算得上對醫學常識知道的多一些罷了。
不過,那位寧姑娘合該也不是什么壞心腸的人,她那樣的身份,派個人來拎了她過去也未嘗不可的,既然是誠心上門來求,不管她能不能幫上忙,去瞧瞧總是應該的。
心情一放松,不由得又想起了白愷,心頭對方家人的惱意又浮上來,誰說她開的藥方沒效的?白愷不就好端端的滿世界跑了么?
偏偏就是他們那邊的人出問題,也不知道是誰在給她使絆,想了想,總覺得不安心,又喚來一個管事,讓他偷偷的去問問鄭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