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我想應該沒問題的，不會影響到雙方的合作的。”瑪索承諾道。他知道何永元說的這些情況都是存在的，法國本土容易解決，不過那些在萬里之外的海外殖民地的總督們，一直之間讓他們改變以往的習慣，需要一定時間。

現在這些都不是什么問題，在法國統治地區建立致公黨分部也很正常，畢竟致公黨是南華的唯一政黨，不給他們面子就是不給南華面子，這事自然就黃了。

瑪索明白，南華政府想樹立海外華人的保護傘這一角色也是應該的，這些東方人他們要求的無非就是面子，這不是什么大問題。

原來殖民地的那套做法是對流落在海外的中國僑民的，現在要給南華公民作出改變，如何分辨華人和中國人呢？真讓人頭疼！

這有區別嗎？關我屁事！

瑪索心里想道，撇掉心里的胡思亂想，目光落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司徒南，就差最后一把了，成不成就看他點頭了。

“還有什么問題嗎？威廉先生。”他笑著問道。

“沒有。我正在想投資安南或者法屬非洲的一些項目。”司徒南笑道。

“哦？”瑪索心里一喜，知道司徒南點頭了，法國石油公司進入南華指日可待，等和南華政府簽署合作協議后，馬上就可以派法國專家到蘇門答臘島或者婆羅洲島進行石油勘探了。根據法國駐外使館的情報，瑪索確定了好幾個目標區域。

聽說司徒南想著投資法屬殖民地，瑪索來了興致，試探道：“能說說嗎？或許我們有再次合作的機會也說不準。”

“嗯。”司徒南點點頭，心里暗笑——等的就是你這一句。臉上保持冷靜，猶豫了一下道：“有兩個項目，一個是投資中國境內的西南鐵路，我知道瑪索先生認識東方匯理銀行的股東，如果有興趣的話？？？？？？”

說到這里，司徒南停了下來，東方匯理銀行總部在巴黎，業務重點在法屬安南和中國，跟英國人的匯豐銀行差不多，說得不好聽的就是法國資本侵略中國的急先鋒，不過在客觀上也促進中國的西南地區的發展。

“不錯的想法。我可以為你引薦東方匯理銀行負責人。”瑪索點點頭，作為東方匯理銀行的股東之一，司徒南繞過東方匯理銀行南華分行，事情肯定不簡單，不過瑪索實在沒興趣理會這樁事。說白了，瑪索家族只是參股而已，具體的運作不必他們操心。

“還有呢？”瑪索又問道。

“石油！”司徒南暗暗留意瑪索的臉色，果然，聽到石油一詞，瑪索眼睛瞇了一下，有些激動，盯著司徒南，等著他的下文。

“是這樣的，雪佛龍石油公司準備在非洲尋找新的油源，我已經得到一些有趣的信息，就像嘗試一下。”司徒南神秘一笑。

“非洲？非洲沙漠？”瑪索眉頭皺了起來，說實話，知道非洲沙漠有石油的公司不少，但要在茫茫黃沙中找到油田談何容易，如果沒有把握，投資一億法郎下去也不一定得到收獲。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豪賭！按照瑪索的想法，他寧愿在蘇門答臘島或者婆羅洲的美華石油或者雪佛龍石油已經開發的油田附近搏一搏，這樣雖然有點投機取巧的嫌疑，也勝在有保障。

“威廉先生好像挺有把握的，能透露一些嗎？如果跟我們法國國家石油公司合作，事情會順利得多的。”瑪索試探道。

他曾經研究過雪鐵龍石油和西方石油公司的發展軌跡，結論讓他震驚，雖然也有不少失敗的例子，但雪鐵龍石油和西方石油公司在石油冒險中成功率遠遠超出業內平均水平，有好幾個回報率高得驚人。

“這是商業機密，具體的我不會說太多，除非你加入我們。否則我只能找別人，或者干脆自己干了。這的確是個該死的冒險！”

司徒南一臉凝重地看著瑪索，心里暗暗猜測剛剛得到進入南華機會的法國人還敢不敢跟自己去非洲冒險。

要不是該死的法國政府規定，外國石油公司在法國的領地進行石油勘探，必須要和法國公司合作。

這不是什么問題，只要在法國注冊，建個公司殼就可以操作了。不過司徒南這次把握不大，就像拉著法國人一起干。

成了皆大歡喜，不成就自認倒霉！至于在埃及和科威特的油田，司徒南倒是不著急開采，英國人可比法國人難對付多了，至少得拉上洛克菲勒一起干才能逼得英國人讓步。

“你有多大把握？”瑪索看著司徒南無所謂的樣子，心里有些著急，躬身往司徒南面前靠了靠，情急之下逼視司徒南雙眼，有些無禮。

直覺告訴他，這可能是個好機會。理智告訴他，在非洲沙漠，開采石油實在太冒險了，幾百萬上千萬美元投下去，一不小心就被炎熱的沙漠蒸發掉了。

“我準備砸500萬美元進去！”司徒南咬牙道，如果虧了大不了買個教訓，為將來積累經驗。在沙漠開采石油啊，西方石油公司可沒干過。

英國人在伊拉克開采的油田也談不上真正在沙漠中冒險，他們的油田開采條件比較好，不像司徒南這次選中的目標：北非。

“這還不夠。我去過非洲沙漠，那里高溫炎熱，氣候惡劣，一場小病就輕易要人命。先生，北非可不是你熟悉的德克薩斯草原啊！”

瑪索擔心道。

“不用擔心，我們有世界最好的勘探隊伍，就算是沙漠，也阻止不了我們的鉆井。”司徒南自信道。

他明白對方的擔心是必要的，但不能給對方顯示自己的猶豫，這次去非洲挖石油，他想從法國人手中拉到投資呢，用法國人的錢辦事最合適不過了。

瑪索沉思，看著司徒南一臉篤定的樣子，他意識到這個家伙絕對是個瘋子！

在石油勘探，開采方面，歐美的石油公司一直以西方系石油公司為榜樣。而且他們還控股著世界最大的綜合油田服務公司——哈里伯頓公司，美國超過一半的油井鉆頭就是哈里伯頓公司旗下的休斯工具公司生產的。

不僅是鉆井設備，哈里伯頓公司擁有最好的固井技術，在油田工程方面美國其他石油公司都需要哈里伯頓公司提供技術援助。

法國國家石油公司也不例外。

瑪索終究沒有選擇跟司徒南瘋狂，臨走時他約定好下次見面的時間。

“少爺，此事被法國人盯上了，今后我們的行動沒那么方便了。”何永元有些擔心道，他倒是一點也不懷疑司徒南會不成功。

“沒關系。無論成不成，此事都需要法國人配合，畢竟在別人的地盤上辦事，不能把所有便宜都賺了。”

司徒南微笑道。心想：瑪索回去后，很快就把這個消息告知其他法國人，相信會有不少人感興趣的。

依照他對法國人的理解，巴黎的那些高利貸販子很可能不直接參與，而是找自己放貸款！輕易就把己方的風險摘了干凈，如果成了法國人肯定會蜂擁而來的，這也辦法。

何永元搖搖頭，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便宜了法國人。

司徒南告訴他，此次行動肯定不會容易，他準備從中國和南華招聘數萬工人，何永元要通知南華方面做好準備。

半個月后，以副總理黃三德、外交部長陳友仁為首的南華外交使團抵達巴黎，同行的還有商務部、實業部等相關的代表，他們要和法國政府討論法屬地區華人的待遇問題以及雙方的經貿合作。

以陳友仁的本事，司徒南相信他會把自己和瑪索家族等法國財團達成的共識一條條落實在白紙黑字上的。

“陳先生是個明白人！這事真離不開他！”司徒南對到家里探訪的黃三德笑道。

“大家都是明白人，誰的功勞最大我們清楚。”黃三德有些寵溺地看著司徒南，很清楚司徒南和法國人私底下的協議。

“國內應該有不少人有意見吧？”司徒南笑著問道。法國人進來，肯定讓不少人心里有意見。

“都是小貓小狗嚷嚷，沒什么大不了的！”黃三德無所謂地擺擺手，“不過你得給我說說，我們能從法國人哪里撈回什么好處？”

“法國人有錢，和他們搞好關系的好處就不必說了。我看中的還是打開法國殖民地讓更多的華人進去。

現在華人是窮點，相信十年八年后，憑著我們的吃苦耐勞和聰明才智，應該能在各地站住腳跟，華資在當地經濟中越來越重。只要南華不倒，手里有槍，西方人肯定不能像荷蘭人當初挑唆土著人暴力掠奪華人的經營成果。”

司徒南娓娓道來。

華人就是人多，南華損失一些石油能換來向東南亞各地輸出人口，為中華民族爭取更多的生存空間也是值得的。

當華資發展起來后，肯定要求和西方殖民地同等的待遇，利益沖突不可避免，而南華建設中的工業化就是為將來成為華資取代西方資本提供保障。

“說的也是。西方人畢竟人少，一旦歐洲亂了起來，能取而代之的只有我們了。”黃三德樂觀道，微笑著撫摸著長須。

和司徒南商量后，他心里有底了。

“別忘了日本人！”司徒南嚴肅補充道。盡管他口中滿不在乎，但在他心里，日本終究是一座大山，一直壓著，壓著。

“你總是有理，說不過你。”黃三德笑道，一點也不介意司徒南的態度。

趁著南華外交使團的到來，司徒南順便把和法國洽談的項目交代一番，其中包括司徒南正在法國東方匯理銀行籌劃中的西南鐵路。

“粵桂鐵路運行良好，這還不夠，我們還有修建進入越南的鐵路。法國人也挺有興趣的，同意把越南境內的鐵路和兩廣連接起來。我希望南湖督促兩廣方面，盡快把云南拿下，這樣有利于我們和法國人談判中爭取主動。”

司徒南建議道。

又是個大動作！

黃三德心里暗暗驚訝，他想了一下，粵桂戰爭已經過了四年，兩廣的勢力今非昔比，致公黨把這塊地盤經營得滴水不漏，越發穩健，引而不發，讓周邊的勢力惶恐不安，不知道什么時候粵桂軍就打過來了。

云南是窮省，軍閥唐繼堯統治不得人心，四年以來，甚少建樹，旗下雖然有數萬軍隊，那些大煙兵戰斗力有多少可想而知了。

“廣州和南寧方面也討論過收拾唐繼堯，打下來容易，不過要治理云南那地方可不容易啊！”

黃三德解釋道，就算是廣西，發展最好的也是南寧為中心的北部灣沿海地區，桂北地區發展就相對落后了。

就算軍隊想打戰，沒有美華公司（中國）點頭可不行啊。

要打，他們寧愿選擇相對富裕的其他地區或者把錢投資到其他項目，而不愿背上云南財政這個爛包袱。

“糊涂！拿下云南，相當于打開將來中國南下的另一條通道。難道他們認為光靠南華區區一百多萬平方公里土地能消化那幾億人口？靠南星輪船公司的幾條船能運多少人啊！”

司徒南有些氣憤道，法國人已經把鐵路修到昆明了，云南有豐富的錫礦，通過滇越鐵路，法國人每年從云南得到幾千噸錫礦，僅此一項，就足以保證投資1.6億法郎的投資。

至于其他的礦產資源就更不必說了，鋁、銅、鋅等有色金屬是將來中國和南華發展鋼鐵工業的必需品，而且云南的水能、煤可以為南方工業工業化提供足夠的能源。

“話雖這樣說，但美華公司也有他們的考慮，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嘛。”黃三德分辯道。

他這樣一說，司徒南沉默了，自然明白黃三德所說的刀刃在什么地方。

“既然如此，何不先那云南練練兵，先把地盤拿下來再說嘛。大不了我找法國人談談。”司徒南提議道。

心想：那些人不就是嫌棄云南交通落后，前期投資大么？大不了再找法國人借錢了，反正法國人也就是十年八年的風光，鐵路建好在中國，總有收回的一天！

“好吧！”黃三德點點頭，這次不怎么看好司徒南，總覺得有些費力不討好。

司徒南心里另有想法，覺得有必要多留一條后路，萬一日后在大陸擋不住日本人，云南將成為的中國對外交往的窗口，與其像歷史一樣，用數十萬人的鮮血汗水倉促修建一條滇緬公路還不如現在早作準備。

畢竟如果日后日本海軍南下，南華前期肯定自保為主，等日本人把英國人法國人收拾后再出手。

這只是司徒南心里的初步計劃，日后局勢發展怎樣，誰也說不好，萬一幾年后，計劃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他完蛋了呢？？？？？？？

“到非洲務工？”黃三德一臉驚訝地盯著司徒南。

剛說完有點分歧的云南話題，司徒南就告訴他雪鐵龍公司準備在非洲投資，計劃招聘數萬華工到非洲沙漠工作。

“有什么問題嗎？美華公司不也是在南非投資不少礦產農場嗎？”司徒南笑著問道。早在幾十年前，通過販賣或者簽訂契約，華人就已經到非洲去務工了。既然華人能去美國修鐵路，去非洲沙漠挖石油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只是想不到，我聽說北非的沙漠條件可惡劣了，讓人有些擔心！”黃三德嘆道，心里有些好笑自己剛才反應敏感。

“我們的人口太多了，只能這樣了。不過你放心，辛苦是辛苦，不過絕對不會發生像當年在美國那樣的待遇。還是老辦法，我們輸出的工人不僅只會干活，還會拿槍戰斗。”

司徒南保證道。心想：苦逼的華人不靠體力勞動完成資本積累靠什么呢？

怕黃三德擔心，又解釋道，“這可是樁大工程，建設油田就不必說，鋪設管道，建設港口、修建公路等一些列基礎工程加起來至少能獲得數百萬美元的收入。”

“好吧！我會跟外交部說明情況的，讓他們準備在北非設立領事館吧。”黃三德點點頭。

說到錢不能不動容，雖然司徒南沒說，但他知道，去非洲的那些人其實是用人命換錢，反過頭一想，南洋、美洲、非洲，華人出洋，那些先行者哪個不是用白骨壘成的一條狹長的生存通道。歐洲人有今天，離不開他們幾百年來無數葬身大海的探索者的付出。

黃三德感慨良多地回去了，幾天后，終于傳來好消息，陳友仁代表南華政府和法國政府簽署相關的條約，雙方的利益都得到了滿足。

瑪索一臉屁顛地來到司徒南面前，還帶來了兩位銀行家：巴黎銀行和東方匯理銀行的代表都來了。

正如司徒南所說的那樣，法國人對司徒南在非洲的石油冒險敢興趣，不過不會參股，而是貸款給雪佛龍石油公司，而且一口氣拿出了500萬美元。

參與談判的還有雪佛龍石油公司的副總裁辛克萊，經過討價還價，法國巴黎銀行同意把利息減低到2%，遠低于國際水平，為期3年。

作為交換，一旦開出石油，雪佛龍石油公司必須跟法國國家石油公司合作，把原油賣給法國國家石油公司，并且接受對方的入股。

“雪佛龍阿比西尼亞公司？看來很快要變成雪法石油公司了！”辛克萊拍了拍墨跡未干的“城下之盟”，對司徒南笑道，“老板，這次我們玩大了！”

“你后悔嗎？”

“不！我喜歡這樣的冒險！”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