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廂,禾薇坐上老爺子的軍牌紅旗車。
老爺子不放心她一個人出門,特地派小李送她。
應該說,打從禾薇轉學來了京都,每趟出門,都是有人接送的,要么是賀老爺子的警衛員,要么是許家二老派來的人。
明華山的事雖然了結了,但禾薇不喜歡帶保鏢入學,即使是女保鏢,她也不想被人成天看在眼皮子底下。幾個老人便對女校做了一番調查,確保學校里夠安全,而出門左右有他們派來的人保護,也就由著禾薇去了。
先去了陸言謹那兒。
陸言謹的爺奶也住在這個軍區大院,且也是別墅區。陸言謹中學之前因父母在外地工作,一直跟著二老住。出國回來后,適逢二老辦退休,身子骨不如年輕時健朗,出于照顧,她搬回來陪他們住,打算一直住到結婚為止。
賀、陸兩家的別墅離得再遠,到底在一個大院里,小李前腳剛發動車子,后腳就要踩剎車了。
禾薇出門前在“暖陽社”群里舉手發問過(那群從開建到現在,一塌刮子四個人——結拜三姐妹外加周悅樂),得知她們都在家。不過不在家也不怕,她今兒個充當的是圣誕老人,圣誕老人送禮物自然是送完就走,哪有在主人家喝茶嘮嗑的道理。
不過陸言謹哪肯讓她丟下禮物就走,硬拉著她嘗了陸奶奶親手做的桂花酥糖,喝了火辣辣的老姜湯,才拿上外套、圍巾,打算和她一塊兒去唐寶茵那兒。
“送你的圣誕禮物咱們去寶茵家揭曉。希望你能喜歡。”
“是什么?”禾薇被她說的勾起了好奇心。
陸言謹神秘地眨眨眼:“等下就知道了。現在告訴你,寶茵會殺了我的。”
這么一來,禾薇更好奇了,到底什么禮物?搞得這么神秘。
……
唐寶茵留學回來后就從家里搬出來住了,美其名曰“抓緊時間享受過一年少一年的單身生活”,這讓唐家二老特郁悶,逮著她就念“不孝”。
瞅瞅!人陸家小妞多孝順啊。留洋回來特地搬回大院去陪陸家老倆口。自家孫女倒好,明明有機會三代同堂共住一個四合院的,偏生要單飛,要單過。咋恁的不孝!
其實也不是唐寶茵不孝,而是她家小輩實在太多了,這得歸功于唐家二老結婚生子的那個年代,正好是光榮媽媽盛行期。唐奶奶又是個能生的,別人家一般都是四姐妹、五兄弟。六七八個頂天了,唐奶奶輕輕松松生了十一胎。要不是后期唐爺爺上戰場建功立業,一去就是三五年,唐奶奶沒準還能繼續生。
十一個兄弟姐妹啊,你想下一輩得多熱鬧。唐寶茵父母雖然就唐寶茵一個閨女,但架不住其他伯伯、叔叔能生啊。于是到她這一輩,堂兄弟堂姐妹表兄弟表姐妹加起來,湊四桌麻將還能多兩個候補。
十一個兄弟姐妹中,除了七個出嫁的閨女,四個兄弟都在京都。老二老三并二老一塊兒住在四合院,另兩個兄弟住的也不遠,有時下班回家前還能繞趟老宅陪二老說說話、喝喝茶。四兄弟的兒女,有幾個還在念初高中,因為四合院轄區的學校好,所以吃住都在二老這兒,不熱鬧也熱鬧了。
唐寶茵出國兩年,習慣了晚睡晚起的作息,以至于回來后的第一個月,幾乎天天頂著熊貓眼。木辦法。睡不飽啊,四合院里早起的娃兒多,二老更是天不亮就起床。老式房間隔音效果又差,熬了一個月。說什么都熬不下去了,找爹媽贊助了一筆錢,然后又把自個兒往年的壓歲錢全貼了進去,在單位附近買了套精裝修的二居室,搬出去頂門立戶,呃。不,單過了。
但她回老宅其實相當頻繁,一個禮拜起碼有兩三次。別的不說,老宅雇有專門的廚子,而她又恰好是個不精廚活的,留學兩年只學會如何煎荷包蛋以及如何做三明治。琳瑯滿目的華國菜肴那是想都別想。所以她搬出去以后,往往是餓三頓、飽一頓。單身公寓里啃兩頓三明治、吞一碗泡面,然后回老宅吃頓大餐,犒賞一下自己的脾胃,再回公寓啃面包、吃泡面……周而復始。所以嚴格說來,她這算不上單飛,頂多只能說是單睡。
禾薇這是第一次來唐寶茵的住處。之前幾次碰頭,要么是在茶館——離南郊園女校近,要么是在顧家——結伴去看小包子,再不然就是在校門口接上她然后直奔福利院,節省時間嘛。
“隨便看,我這兒因為沒別人,所以搞得很亂。你倆還算運氣,昨兒個下午鐘點工才來搞過衛生,瞧瞧,是不是很干凈?”身穿家居服的唐寶茵把禾薇兩人迎進屋,笑嘻嘻地自我調侃。
陸言謹已經見慣不怪了,搖搖頭,對禾薇說:“她就這副德行,你別理她。隨便找個位子坐,當自己家就行。”
唐寶茵跟在后頭道:“對對!就當自己家,甭客氣!”然后鉆進廚房欲要給倆人倒咖啡。她掐準時間煮了壺新藍山,剛剛好可以喝。
陸言謹一把拉住她說:“咖啡我去倒,你去把協議拿出來吧。薇薇一會兒還要去京大看她哥,賀家的警衛員就在樓下等著,回頭還要趕回去陪賀老爺子吃飯,待不了多久。”
“這么趕?”唐寶茵詫異道:“我以為你倆會在這兒吃飯,還特地叫了五星級外賣。”
“那不還有我嗎?還是說,你這死丫頭打從有了薇薇這個小妹,眼里就只有她沒有我了?”陸言謹沒好氣地哼道。
唐寶茵嘿嘿賠笑:“哪能呢!那不是點的菜有點多,怕吃不完嘛。”
“吃不完我帶回去當點心總成吧?你發什么愁啊!還不趕緊去拿協議!”陸言謹踢了她一腳,并奉送白眼一個,轉身進廚房倒咖啡。
唐寶茵吐了吐舌,回頭朝禾薇喊了句:“薇薇你隨便坐啊,我去去就來。”然后哧溜一下跑進書房,沒一會兒,抱著一個文件夾又跑出來了。
把懷里的文件夾往茶幾上一攤,難掩興奮地催促禾薇道:“快快快!看完要是沒意見,就在這上頭簽個字。”
禾薇在她的示意下。拿起文件夾翻開來看。看著看著秀眉不自覺蹙攏。
這什么陶藝吧合伙協議,分明是讓她占大便宜吧?說是三人合伙,可實際出資的只有陸言謹和唐寶茵,她做為合伙人之一。不出資只分紅,純屬吃白食。
“咋樣?這個禮物驚喜不?”唐寶茵靠在沙發上,模特兒般的細長腿往茶幾上愜意地一架,笑瞇瞇地問。
何止是驚喜,簡直受寵若驚好吧。
禾薇忙不迭擺手:“二姐!這不合適!”無功不受祿啊。
“大姐、二姐送你的圣誕禮物啊。管那些虛的干什么!”唐寶茵不甚在意地揮揮手。
“這哪兒成啊!”禾薇就差跳起來逃了,“不成不成!說什么我都不簽。若真要合伙,那就湊份子,三人三份,不能光由你們掏錢,我卻坐等收益,做生意沒這個道理的!”
唐寶茵好笑地歪著頭打趣她:“咱們小妹貌似對做生意挺在行啊。”
“二姐!”禾薇跺腳。
唐寶茵笑得更大聲了,對端著咖啡出來的陸言謹說:“怎么辦?小妹撒嬌了耶。”雖然難得看到小妹撒嬌,而且說實話很受用,但不肯簽字怎么破?
陸言謹笑著白了她一眼。轉而對禾薇說:“你二姐說的不夠清楚,這份協議是我倆經過深思熟慮商定的,找你來不是征求你意見,而是讓你簽字。乖,簽了吧。”
語氣之輕描淡寫,好似在說某樣甜品吃了吧,抑或是某杯果汁喝了吧。
“大姐!”禾薇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一個兩個的,咋就這么不把錢當錢。
“陶藝吧的設想是挺好的,但要讓我簽字。必須重擬協議,讓我也出一份子。”她就是不簽咋地吧!
“我就沒見過還有人把錢往外推的。”唐寶茵扶額長嘆。結拜妹妹犯起倔來還真難搞。早知就該讓她閉著眼簽名的,然后再和她細說。
陸言謹也失笑,末了說:“薇薇。這是咱倆給你的獎勵,所以你沒得選,要不就別要我們兩個姐姐,要不就在這上頭簽字。”
“對!不簽就不是我們小妹!”唐寶茵附和。
“簽吧。”陸言謹溫柔地笑望著她,言語間絕對的恩威并重、軟硬皆施:“趕緊的,小李在樓下等好久了。你不是還要去你哥那兒嗎?早簽早走,不簽今兒個就別出這門了。”
唐寶茵拍著大腿笑道:“這個好!回頭賀老爺子要想來贖人,就先讓他說服這個孫媳婦簽了字再說。”
禾薇被她倆鬧得真心沒脾氣了。不簽字=不當姐妹。這么嚴重的等式都放出來了,她還能咋地?只好乖乖簽字。
“搞定!等陶藝吧開出來了,接你去參觀!乖啊!”唐寶茵拍拍她的頭,然后拿起三人都簽了名就等工商局登記備案的合伙協議,吹了吹上頭的水筆墨跡,笑眼瞇成一條縫。
禾薇抽抽嘴角,依然想努力一把:“要不,咱先試運行一年,等明年再重新談合伙?”
“想都別想。”唐寶茵送了她一個白眼,然后小心翼翼地收妥協議。
禾薇的那份壓根就沒打算給她,倒是把她的銀行賬號給抄下來了,回頭好把分紅打給她。
這哪里是合伙啊,分明就是送錢好不好,只進不出啊。禾薇頭疼地想。雖然白得一份進項她很開心啦,可這錢既不是彩票中來的,也不是天上掉的、地上撿的,而是兩個干姐姐合伙送她的。這么大個人情,壓力好重。
“別想太多,只是沒讓你出資而已,又不是不讓你出力。”陸言謹見禾薇苦著個臉,愁眉不展的樣子,明明是給她的獎勵兼圣誕禮物,怎么搞得像是給她巨大壓力似的。轉念一想,沒準小妹心里真這么想的,于是挨著禾薇坐下,拍著她的肩娓娓勸道:
“我和寶茵的意思是,陶藝吧只聘一個固定老師,雙休日以及寒暑假,上門體驗的學員多,就從福利院請一幫適齡孩子過來,兼當服務生和指導老師。一來讓他們賺點生活費,二來,吧里也不至于忙不過來。但這些孩子可能本身還沒接觸過陶藝,所以先期得靠我們薇薇老師指點了。”
頓了頓,見禾薇好似聽進去了,陸言謹又繼續道:“你看,我和寶茵在陶藝上純屬門外漢,學生時代即使玩過,也早就忘光光了,你可是修學分的,這個任務交給你是不是正好?合伙本來就有資金入伙、技術入伙之分,咱們仨也一樣,我和寶茵就是資金入伙,你則是技術入伙。回頭有空的話,再幫吧里添點陶藝成品,擺展示架上給學員們當樣品。你看,照這么說的話,你比我和寶茵都要忙,拉你入伙,也不知道是給你的獎勵呢還是給我和寶茵的獎勵。”
“沒錯沒錯!”唐寶茵也跟著勸道:“就是這個理!所以你千萬別多想,要是覺得這份協議給了你壓力,那我和小謹可就罪過大了。”
“大姐、二姐……”禾薇囁嚅道。雖然仔細想想,她們說的也有道理,可總覺得白撿了這個便宜。
“唉喲!別介個樣子嘛。”唐寶茵故意學禾薇老家的話,把其他兩人給逗笑了,“圣誕節耶,就該開開心心的嘛,來來來,嘗嘗我這新品種的藍山咖啡?味道咋樣?要是喜歡的話,我給你倆裝一點帶回去,我手上雖然也不多,但分給姐姐、妹妹吃,還是夠的。”
“那還不去裝!”陸言謹抬腳踹她。
“哎喲喲!你這么兇,你家太子爺知道么?”唐寶茵跳起來朝她扮了個鬼臉,笑嘻嘻地跑去廚房了。
說曹操曹操到。
唐寶茵話音剛落,門鈴響了,徐太子和羅智雙雙出現在門口。
“你倆怎么會在一起?”前去開門的陸言謹詫異地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