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清塵子開口了,他說話很慢,卻字字清晰,“掌門所說,全部屬實,當日,我也在場。”
頓了頓,又道:“你們可知經(jīng)常和冷蟬在一起的那個人?”
長老們思索片刻,一人恍然道:“是那個叫十方茂的游俠嗎?”
清塵子點點頭,“當日冷蟬竟然還帶著這個人回來,要掌門承認兩人的關(guān)系……掌門一怒之下,就將他徹底逐出師門了。”
這樣的事實真相,確實讓人難以接受。客堂里頓時陷入沉默。
王小劍迅速想起了當日幽羅山上的那個紅發(fā)男子。
“韓掌門,既然你已將他逐出師門,為何又召他回來?他又是怎么死在這里?”寂靜中,越崢的聲音如一枚針,刺醒了眾人的神經(jīng),一時間大家的目光又聚集到韓谷子身上。
不錯,冷蟬品行不端被逐出師門,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可死在本門里面,確實令人疑惑重重。而且,他明顯是中毒而死。
韓谷子冷著聲音道:“我不知!好了,一個行為不端,被逐出師門的人,死在哪里都和我們無關(guān)!散了吧!”
“韓掌門,瑯邪劍在哪里?”越崢的聲音冷冷淡淡。
“我沒看到。”韓谷子明顯已經(jīng)很不耐煩了,他忽然站起身道,“今天到此為止,我累了!”
眾人滿心疑惑,但掌門發(fā)話,便紛紛起身告辭,只是大家心里會怎么想,就不是他人能掌控的了。
和韓谷子對峙并未得到答案,越崢大概想親自查出冷蟬死因,從客堂里出來之后不在房里宅著看書,而是在天古劍派的樓閣、小院、廂房等地方四處查看著,王小劍自然也跟著他,睜大眼睛想破獲此案。
原本他是帶著玩笑性質(zhì)地尋寶,沒想到牽扯出了越崢的朋友,于是便收起了玩笑之心,老老實實認認真真地查看。
然而,一無所獲。其他人大概被下了禁口令,一問三不知,甚至見著越崢便繞道走。
王小劍覺得很郁悶,首先那毒便極其奇怪,加之年代較遠,已經(jīng)無法分清楚是什么毒了;另一方面,冷蟬是天古劍派的人,越崢一個外人也不好在人家的地盤上查來查去,這件案子怎么看怎么難。
王小劍問:“你覺得是他們殺了冷蟬?”
越崢不答,但王小劍知他心里所想,恐怕還是懷疑韓谷子殺人奪劍,只是沒有證據(jù)。
自從越崢他們來了之后,天古劍派的弟子便沒有再受到襲擊,這點在大家的意料之中。韓谷子對越崢好幾次明示暗示讓他走,越崢裝著不知道,依舊留在院子里。他去了冷蟬的屋子,里面還保留著主人離去時的模樣,沒幾件擺設(shè),物件卻積滿了厚厚的灰塵。
站在原地良久,微微嘆了口氣。
王小劍終于壓抑不住自己的好奇,問道:“冷蟬和你是怎么認識的?”
室內(nèi)安靜得落針可聞,在王小劍以為越崢不會回答的時候,越崢開口了,緩緩地述說起來。
十年前,越崢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跟著越清下山斬妖除魔,積累功德和修行,那時的他功力遠遠不如現(xiàn)在,在強大的妖物面前只有招架的能力,在中了迷魂陣與越清分開后,他便陷入了孤身一人的苦戰(zhàn)。在快要精疲力竭的時候,濃濃的迷霧里忽然沖進來兩個身影,幫他爭取了喘息的時機。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也未曾交談過一句話,可在生死攸關(guān)的困境里,三人竟然配合得無比默契,最終將妖物降服。
那兩個人便是十方茂和冷蟬。
十方茂是個無根無蒂的游俠,冷蟬是天古劍派的首席弟子,以這兩人的背景很難想象兩人能成為朋友,然而世事無常,這兩人卻成為形影不離的一對。在那次相救之后,越崢和他們成為了點頭之交。
之后又隔了兩年,他們又在一次驅(qū)魔的過程中見面了,再一次的并肩作戰(zhàn)、共同抗敵讓三人終于成為了惺惺相惜的朋友。此后八年,三人一直都有聯(lián)系,雖然一年中相見的時間很短,間隔又長,可也不妨礙他們成為朋友。對越崢來說,兩人是最好的朋友也不為過。
一年前,冷蟬說要回天古劍派一趟,他們便再也沒有見面,一年后的今天,當他們再次相見時,竟然已經(jīng)天人永隔。
王小劍聽了越崢的敘述,不由默然。
“我們下山。”越崢轉(zhuǎn)身走出了房門。
“啊?”
“天古劍派目前很安靜,用不著我在這里。”越崢的嘴角揚了揚。
確實,自從瀚海云宗的人來了之后,天古劍派便沒有受到任何人的攻擊,現(xiàn)在越崢和韓谷子是兩看兩厭,估計都巴不得看不到對方,越崢想走是應(yīng)該的。
此時已經(jīng)近晌午,越崢去了正殿向韓谷子辭行,韓谷子連客套詞都沒有便答應(yīng)了。越崢便帶著王小劍下山,可步子卻走得不急不緩,甚至在山腳下的一個客棧住了下來。
“為什么不走了?”王小劍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越崢站在窗邊,抬頭望向東方,王小劍也順著他的視線往上看,只見夜色朦朦,星月晦暗,不知道有什么可看的,不由納悶得不行。
如此兩天,越崢除了讓店小二每天來房間里報告一些事情之外,便再也沒有做其他的事,悠閑自若得像是來度假的。王小劍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實在忍不住了,無賴地在他手心里打滾,“你要做什么?快給我說!”
“等。”
“等什么?”
越崢靠窗而坐,修長的手指點著下頜,姿態(tài)優(yōu)雅,“我一直在想為什么有人會莫名其妙攻擊天古劍派,也奇怪為什么韓谷子會極力隱瞞這件事,不愿意瀚海云宗插手,現(xiàn)在大概知道了原因。”
“什么原因?”王小劍立即來了精神。
“天古劍派受瀚海云宗保護,誰敢惹他們,除非,有不得不這么做的理由,或者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王小劍靈光一閃,“瑯邪劍?”
越崢點點頭,“十有八九瑯邪劍還在韓谷子手里,之所以自己門派的人被殺卻不敢聲張,估計是怕事情敗露。”
“那冷蟬是他們殺的了?”
越崢俊美的面孔染上一點冷意,“沒有證據(jù)。”
“韓谷子會做這樣的事嗎?”王小劍想了想那個仙風道骨的人,又想到他的態(tài)度,便又自動接口道,“真有可能這么做!你看看他看到冷蟬的尸骨,立馬就想草草了事,明顯心懷鬼胎。”
“只是推測。”越崢端起桌上的茶水輕輕啜了一口。
確實,人都是死了那么久,現(xiàn)在要查簡直難如登天。
想了想,王小劍又問:“可是我們等在這里做什么?”
越崢放下茶盞,慢慢道:“如果對方的目標是瑯邪劍,十有八九還會殺人。”
王小劍啊了一聲瞪大眼睛,越崢的意思是等著人死了再上山?
到了第三天的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了咚咚的敲門聲,越崢揮手開了門,一個青色的人影便闖了進來。
王小劍定睛一看,竟然是清塵子。
“長老有何事?”越崢坐在窗前,微微側(cè)著頭。
清塵子臉上帶著驚慌之色,看起來很是惶恐,他上前走了兩步,顫聲道:“掌門被人殺了。”
王小劍張大了嘴巴。他有想過會死人,只是沒想到死的會是韓谷子。韓谷子哎,那是天古劍派的掌門,前幾天還牛逼哄哄地把越崢趕下山,突然說他死了,他怎么也無法相信。
越崢也微微一愕,道:“怎么回事?”
清塵子驚魂未定,便把剛剛發(fā)生的事說了出來。
自越崢離開后,天古劍派恢復了平靜,然而在今天早上,忽然一聲尖叫,有個弟子驚慌失措地從掌門修煉的宮室里跑出來,大叫著:“掌門出事了!掌門出事了!”
眾人大吃一驚,沖進韓谷子所在的軒室,發(fā)現(xiàn)韓谷子已經(jīng)被釘在墻上,胸口一把利劍,鮮血早已凝固。
“爹!”匆匆趕過來的越明看到墻上的情況,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跪倒在地。
“掌門!”清塵子大吃一驚,慌忙將韓谷子從墻上放下來,一探鼻息,臉上霎時刷白!
“怎么了?”其他人急急忙忙地圍過去。
清塵子回過神,勉強鎮(zhèn)定道:“掌門已經(jīng)辭世。”
堂堂一派之主,竟然死得這樣悄無聲息,實在令人詫異之極。在詫異哀痛的同時,眾人難免會推及自身,想到要是自己也不明不白這么死了……
于是清塵子便想到了離去的越崢,匆匆追了過來,原本想直接去瀚海云宗,在途中忽然感受到了越崢的靈力,所以就落在鎮(zhèn)上。
就這么莫名其妙地死了?沒有驚天動地的大戰(zhàn),沒有山崩地裂飛沙走石?
王小劍不知道是該嘆還是惜。
越崢和清塵子上了山,天古劍派痛失掌門,一片哀痛。越崢不是那種死者為大的人,他和韓谷子有齟齬,加上冷蟬死得不明不白,就連他死了也不想去祭拜他,只去靈堂意思意思了一下便說要查看情況便去了現(xiàn)場。
這件軒室十分寬敞,明顯是打坐修煉所用,韓谷子的尸體被收斂,現(xiàn)場只有一灘干涸的血跡。
墻上那個劍洞還在,一線血從洞處長流而下,蔓延到下方坐臺。
除此之外,整個房間除了一扇門,連窗戶都沒有,殺人者是怎么進來的?況且,就算進來了,韓谷子的修為可不低,他又是怎么被一劍穿心的?
王小劍通過看過無數(shù)的電視小說得出的經(jīng)驗,道:“這種情況,很可能是熟人干的。”
“有可能。”越崢走到坐臺前仔細看那個血洞,那人應(yīng)該是將韓谷子釘死在墻上,劍入得很深,在墻上刺出一個深深的痕跡。
越崢又看了看,眉頭漸漸皺起來。
“怎么了?”王小劍立即湊上去打量那個洞。
那個洞老深,大約有一尺多長,想必殺手用了極大的力氣將人狠狠地釘在墻上,也不知道有多大的仇恨。
可是,韓谷子是一派掌門,如果有人要殺他,他會乖乖讓人把自己釘在墻上嗎?
王小劍朝后面看,整間屋子空蕩蕩的,右面墻壁盡頭開了一扇小門,門縫里透著一絲微光,可一旦開了門,屋子里面的人肯定能感覺到的。
又回過頭看身后的墻,整面墻上干干凈凈,只有正中一個極大的靜字,而那個血洞正處于“靜”的月上,乍一看去,有點像“丹”了。
“啊,想不明白!”王小劍嘟囔一聲,喪氣地飛到越崢腰間劍鞘里,打了個呵欠,“不想再查了,我睡一會兒,你看好了叫我一聲啊。”
越崢卻靜靜站在那個靜字面前低頭沉思,整個房間十分寂靜,良久之后他道:“有兩種情況。”
原本已經(jīng)準備睡覺的王小劍一下子來了精神,蹭地一聲從劍鞘里冒出來,“怎么怎么?發(fā)現(xiàn)什么了?”
越崢道:“第一種情況,有人趁著韓谷子毫無防備的時候殺了他。”
王小劍拼命點頭。
“可是,我問過守門的人,沒有人來找過韓谷子。”
王小劍也想起當時越崢確實問過,道:“不可能吧?有沒有撒謊的可能?”
越崢搖搖頭。
王小劍也覺得不靠譜,守門的弟子又不是一個,況且從外面到這間軒室來要經(jīng)過好幾重宮闕,那些人都不會瞎了吧!
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外面有那么多高手包圍,韓谷子到底是怎么被殺死的。
想不明白便問:“第二種呢?”
越崢轉(zhuǎn)頭看向唯一的那扇門,道:“有人從外面用劍把韓谷子射死了。”
“不可能吧?”王小劍覺得很恐怖,“那門是開在一邊的,又沒有對著這個方向,難不成這劍還會轉(zhuǎn)彎不成?況且得用多大的勁兒才能射進來啊?”
“有的。”越崢輕輕一嘆,“只要探清楚了方位距離,那個人便能做到。”
“你知道是誰?”王小劍睜大眼睛。
“還須確認一下。”越崢說著,轉(zhuǎn)身走出了軒室,到了靈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