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宇文成都?xì)屆钗幕吧頌樵紫鄥s連兒子的尸體都不管了,率先不戰(zhàn)而逃,滿城隋軍就再也沒有了抵抗之心,更何況李玄霸的金錘是那樣兇猛,誰還愿意白送一條命在那錘底?
于是江都城正式告破,各路反軍潮水般涌入城內(nèi),如同潰堤一般,再無任何阻擋,沖在最前面的卻不再是李玄霸了,而是恢復(fù)了如花美貌的女將李蓉蓉。
李蓉蓉早就打探清楚了楊廣的起居之所,先前只是因為實力太過懸殊所以明知道楊廣在哪也是毫無辦法,但是現(xiàn)在不同了,現(xiàn)在李智云承諾了,說讓她盡管去殺。
盡管去殺的意思就是保你沒事,而且一定能夠殺死楊廣。
再說此時行宮之中,楊廣也得到了報告,得知城外銅旗陣已經(jīng)被破,靠山王楊林殉國,越王楊素不知所蹤;而城內(nèi)已經(jīng)是大隋第一高手的宇文成都竟然也已戰(zhàn)死,宇文化及不知去向,也就知道了自己大勢已去。
大隋亡了。亡在自己的手里了,因為已是眾叛親離。
就在前天,他剛剛下旨把高熲和賀若弼一同殺死,只因這兩個老臣說些逆耳的話,要他不要過于迷信銅旗陣,少些淫樂,勤勉朝政,而且提醒他一定要留意宇文化及。
他卻認(rèn)為高賀兩人是挑撥離間,想要圖謀宰相的權(quán)力,一怒之下把人給殺了,但是現(xiàn)在看來,非但錯殺了高賀兩臣,而且高賀兩臣說過的話也都是句句忠言。
危急時刻,哪里還能找到宇文化及的影子?
想通了這件事的同時,他也認(rèn)了命,不再尋思如何逃走日后東山再起,而是做些臨死前的準(zhǔn)備。
這事兒若是擱在普通人身上,等著被殺也就是了,但是楊廣不同,他要把他后宮的所有女人都?xì)⑺溃徽撌欠癖凰R幸過的,一個都不放過。于是他提著一把青鋒寶劍回到后宮,讓蕭皇后召集后宮所有嬪妃宮娥聚在一處花園里。
雖然近年來隋軍屢戰(zhàn)屢敗,節(jié)節(jié)敗退到了江都,但是楊廣帶來的后宮女子加起來至少也有兩千余人,這兩千余人都是憑姿色挑選出來的,就連伺候人的宮娥侍女都是一等一的美女。
蕭后以及眾嬪妃不知楊廣要做什么,還以為他要像從前那樣再開一次無遮大會,紛紛嬉笑著議論紛紛,忽見楊廣指著其中一人說道:“尤翠翠,你的武功還不錯,現(xiàn)在朕命你做一件事。”
尤翠翠很是惶恐驚懼,因為在皇后以及眾多嬪妃面前,皇帝實在沒有理由直接跟自己一個侍女直接對話,卻又不敢不答:“陛下有何吩咐?”
楊廣也沒時間兜圈子了,直接把長劍遞給尤翠翠說道:“你把這些女人都?xì)⒘耍 ?
其實他本人也不是不能殺,他的武功又不比尤翠翠差,只不過他實在不忍心親手殺死這些朝夕陪伴他的女人,就好像一個孩子無論如何也不忍心親手摔碎自己心愛的玩具。
他并沒有厭倦這些女人,他依然寵愛她們,只是他即將失去繼續(xù)寵愛她們的權(quán)力。
自己多年以來精挑細(xì)選的美女佳人,能留給那些反賊享用么?絕對不能給他們留!
尤翠翠被嚇得身體晃了兩晃險些摔倒,反問道:“陛下,奴婢是不是聽錯了?”
楊廣把臉一沉道:“啰嗦什么?讓你殺你就殺,把他們都?xì)⑺溃詈髿⑹捄螅缓竽阕詺ⅲ ?
“啊?”尤翠翠徹底嚇傻了,這是什么圣旨?這還是人干的事么?
包括尤翠翠在內(nèi),此刻花園里的數(shù)千女人都還不知道楊廣其實是想讓他們?yōu)樗吃幔驗闂顝V沒說他也要死。
尤翠翠很想問一問楊廣為何這樣殘忍,卻怎敢挑戰(zhàn)積威已久的皇權(quán)?不僅她不敢,就連以蕭美娘為首的后妃們也不敢。
忽聽一個聲音淡淡說道:“表叔啊,你不覺得你這樣做太殘忍了么?”
這語聲聽起來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聽見過這個人說話,她猛然想起五年前在洛陽皇宮里見過的那個英俊男子,而那個男子說話的語氣和口吻又像極了曾經(jīng)在歷城與自己同生共死的李智云。
“誰?你是誰?敢說話為什么不敢站出來?”楊廣有些氣急敗壞地四處尋找。
“別找了,往天上看。”李智云現(xiàn)身在行宮后宮花園上空,笑呵呵地看著楊廣,又道:“我是你想殺死卻又殺不死的人,從我爹那里論起,還是得叫你一聲表叔。”
連同尤翠翠、甚至包括蕭美娘在內(nèi)的眾嬪妃和宮娥本來都已經(jīng)被楊廣的誅殺令嚇傻了,這時聽見有人反對楊廣,同時仰起頭來看向空中,想看看這個救星是誰。
楊廣自然也就看見了李智云,卻是不認(rèn)識,困惑道:“你是天上的神仙么?你也認(rèn)為朕該死么?”
李智云道:“天作孽尤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你自己認(rèn)為你該死不該死?還有你在我面前就不要自稱什么朕了,咱倆就以叔侄相稱即可。”
楊廣百感交集,顫聲道:“我何時有了一個神仙侄子?”
但隨即就燃起了希望:“既然你認(rèn)我這個表叔,既然你能夠飛臨天空,何不救我這個表叔一命?”
李智云時刻掌握楊廣的心理,因而笑道:“救你一命倒是可以,但是你覺得你還能活得下去么?皇位沒了,錦繡江山也不姓楊了,曾經(jīng)你聚攏起來的財富也不再屬于你了,曾經(jīng)屬于你的女人也不會再跟著你一起生活了,從今以后,你就是一個一文不名的庶民,你覺得你能活得下去么?”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話絕對是真理。尤其對于楊廣這樣的人來說,他既然連臥薪嘗膽、東山再起的信心都沒有了,如何還能以一個窮苦百姓的身份活下去?
楊廣卻不肯死心,說道:“既然你有救我一命的能力,當(dāng)然也能保住我的皇位和我的江山,這樣,叔叔在這里許諾,只要你能保住大隋江山,這江山我分你一半!我的財產(chǎn)也分你一半,不!給你七成!”
說到此處又一指滿園的女人;“這些女人你隨便挑選,就是全要了也無妨,只要你肯幫我!”
聽了這對叔侄之間的對話,園中眾女才知道原來楊廣已經(jīng)到了窮途末路了,要殺她們其實是沿襲帝王的殉葬陋俗,于是更加希望懸在天上的這位英俊大神給予解救了,其中絕大部分人都在暗想,若是跟了這位大神可比跟著楊廣幸福多了……
于是人人矚目天上的表侄,卻見那表侄忽然落了下來,站在了園中尤翠翠的身邊,說道:“每個人的志趣是不同的,雖然你是表叔,我是表侄,但是我跟你的興趣不太一樣,在你看來可以作為終極追求的比如江山、比如財富、比如女人,比如生殺予奪的權(quán)力,在我看來都不過是浮云一般,你用這些是打動不了我的。”
楊廣急道:“那你告訴我,這世間能打動你的還有什么?我來給你!”
李智云聞言卻陷入了沉默,許久之后才露出一絲譏諷的笑容,說道:“我向往男女之間至死不渝的愛戀之情,父子父女、母子母女之間的慈孝之情,兄弟姐妹之間親如手足的血脈之情,朋友之間息息相關(guān)、彼此奉獻(xiàn)的拳拳之情,對天下蒼生甚至是螻蟻飛蛾的悲憫之情,你有嗎?”
楊廣不禁無言以對,這些恰恰都是他沒有的。他很想說:但是,但是你追求這些東西干什么?難道你不是人?然而轉(zhuǎn)念就想起:也對,你的確不是人,你是神。
所以楊廣終究沒有說話,他知道面前的神不可能拯救他,因為他無法給予這個神所需要的一切,不論物事還是精神。
整座花園都陷入了一片靜寂,忽然間,只聽蹄聲嘚嘚,一匹快馬飛馳進(jìn)了花園,伴隨著一個女子凜冽的語聲:“楊廣在哪?今天我要殺了你為我全家報仇!”
此時整座行宮之中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守御力量,李蓉蓉如入無人之境,很快就找到了后宮花園,看見李智云站在姹紫千紅一片美女中間,不禁詫異,問道:“現(xiàn)在我可以報仇了嗎?”
李智云笑了笑,“你報仇是你的權(quán)利,還用征求我的意見么?如果我說你不能報仇,你是不是就不報仇了?”
李蓉蓉也覺得自己剛剛問出來的那句話很荒唐,不禁臉上一紅,瞪了李智云一眼道:“我這不是尊重你么!”
旋即下馬,抽出身上那柄青鋼劍,指向楊廣說道:“你可曾記得曾經(jīng)被你殺死的李渾一家?”
楊廣慘然道:“要報仇就趕緊的,啰嗦什么?我楊廣生就帝王之尊,講的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一生殺人無數(shù),若是殺一個記一個,還不早就累死了?”
這話無疑很是蔑視李蓉蓉一家,李蓉蓉勃然大怒,正待揮劍上前,忽聽又有一個聲音說道:“這楊廣輪不到你來殺!”
循聲看去,卻見花園當(dāng)中一座八角涼亭上面飛下一員白袍戰(zhàn)將,模樣倒也英俊,手中橫握一桿丈八亮銀蛇矛,落地就攔住了她的去路。不禁怒道:“你是誰?你干什么?要護(hù)著這狗皇帝嗎?”
那白袍戰(zhàn)將冷聲說道:“在下南陽伍云召,特為報殺父之仇而來,豈能任你先殺楊廣?”
伍云召是隋末造反最早的一股勢力,五年前就已經(jīng)公然反隋了,只不過當(dāng)時被楊林率領(lǐng)新文禮、尚師徒連手擊潰,當(dāng)時拼死逃出一條生路,事后不知去向,連續(xù)五年不曾現(xiàn)身江湖。
李蓉蓉知道伍云召其人,更知道伍云召的父親伍建章原本是文帝楊堅的左膀右臂,但是這殺父之仇也不能只讓伍云召一個人報不是?當(dāng)即說道:“那你也不能擋我的路啊,大不了咱們一起殺他,誰先殺死他算誰走運(yùn)!”
李智云聞言就嘆息了一聲道:“你要是這么說,那就一定是伍云召走運(yùn)了。”
伍云召在涼亭上面埋伏了一陣了,他早就看見,卻沒點破,總歸人家要報殺父之仇,這事兒自己是管不著的。但是現(xiàn)在卻不能不提醒一下李蓉蓉了,你苦熬了這么多年,到頭來楊廣卻死在別人手里,你甘心么?
他這么一說,伍云召立馬就不爽了,冷冷看過來說道:“怎么?你跟楊廣也有殺父之仇么?”
他這話是明知故問,知道對方跟楊廣有親戚,卻偏偏這樣問,意思是既然你不打算救楊廣,又跟他沒仇,就該作壁上觀,而不該插手幫助李渾的后人。
李智云知道伍云召的意思,卻不能慣著他這樣跟自己說話,就一指李蓉蓉說道:“這位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她的仇就是我的仇,怎么我提醒她兩句都不行么?”
伍云召聽罷立馬沒了脾氣,人家這理由夠硬,若是自己再不識相,那可就是自取其辱了,跟這位會飛的神仙怎么打?
正不知怎樣才好時,忽聽花園外面人喊馬嘶,不知有多少人吶喊著:“楊廣在哪里?我要殺了他為我的兄弟報仇!”
“殺了狗皇帝,為我死去的爹娘報仇!”
“對,咱們進(jìn)去搶了他的女人!也給我那冤死的妹子報仇!”
楊廣聞聲便即心若死灰,忍不住暗嘆:難道我這皇帝做得竟然如此失敗么?怎么天下人對我如此仇恨?我開了運(yùn)河,解決了北方產(chǎn)糧不足的問題,我推進(jìn)科舉制度,為寒門學(xué)子和武者提供了晉身仕途的門徑,怎么天下人都看不見這些呢?
創(chuàng)出這么大功績的一個皇帝,就算他有點寡人之疾又能怎樣?你們就不能容忍一二嗎?
……
伍云召和李蓉蓉也有些傻眼,只好先轉(zhuǎn)頭看看來的都是些什么人。
不消片刻,花園門口就烏泱泱進(jìn)來一大批人馬,竟然不是來自于一個勢力,各路反王的手下都有,更有些人跟楊廣并無直接仇恨,只是想渾水摸魚,搞幾個嬪妃宮女什么的算是戰(zhàn)爭紅利。
花園本來就不是很大,聚集了兩三千名女人就已經(jīng)人滿為患了,這伙人一進(jìn)來就更嫌擁擠,其中不少人故意縱馬揚(yáng)蹄,只嚇得園中女子尖叫不斷。
李智云看了這一幕就有些煩了,不論是伍云召還是李蓉蓉,都算得上是苦大仇深,可是后來這幫人算是怎么回事?就是趁火打劫的,于是斷喝一聲:“都給我滾出去!”
說罷也不管后來這幫人如何作想,是否甘心離開,直接運(yùn)起吠陀神功,將神識分成數(shù)百道,挾帶著數(shù)量相等的內(nèi)力束縛在每一員兵將身上,然后直接扔出了行宮。
這幫人連人帶馬飛起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李智云居然站在園中,便都明白了究竟,早知道李智云在這,誰敢來跟他搶女人啊?算了,大伙認(rèn)倒霉,還是去城中老百姓家里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