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低恨了一聲:“二弟……”卻也無濟於事,眼見母后抖了抖錦帕,吩咐道:“秦嬤嬤,吳嬤嬤,傳哀家懿旨,今軒王妃南宮陳氏不守婦道,衝撞祖先,行爲莽撞,目無尊長,杖責五十,關入暴室思過半月?!?
杖責五十?皇上心頭不由一凜,堂堂男兒杖責五十已要了半條命去,更何況這樣柔弱細緻的人兒?
剛想求情,忽聽雪兒清淡的聲音,道:“皇上,可還記得半月前,梅樹下,皇上許臣妾的諾?”
一句話,使得在場的人全都繃緊了神經。雪兒的目光似藏了一把利劍,這句話是在賭,賭皇上對她有情,可是,雪兒深深知道,無論輸贏,這個賭,她已經贏了,至少可以逃過那五十板。
“皇兒,可有此事?”太后的語調明顯冷了三分,這個妖女,讓皇上許了什麼願給她,這傳出去可是有關皇室顏面的事。
皇上望向雪兒,只看見雪兒澄清的眸子盛滿了水漾的溫柔,此刻,她只是一個弱女子,一個需要自己保護的女人,如果此刻自己不保她,還有誰能保她。
皇上輕咳一聲,沉聲道:“母后,兒臣身爲一國之君,許過軒王妃的事情必不會反悔。半月前,兒臣曾許諾過軒王妃,日後無論是不是軒王妃的過錯,只要有朕在,定當護她周全,所以.......?!?
此言一出,周遭的人愕然,近似於海誓山盟的許諾,說他們兩個沒有曖昧也不會有人信吧。
大家不禁瞥向了軒王,這件事裡最惱火的應當就是他了吧,可看他並沒有太多惱怒,仍是淡淡地站在那,好像現在說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說著件旁人的事。
皇上索性單膝跪倒太后跟前,梗道:“母后,兒臣乃一國之君,如果連許的諾言都無法兌現的話,豈不叫天下人恥笑,還請母后成全!”
太后被他的一跪唬了一愣,堂堂九五之尊竟爲了一個女人下跪!他是失心瘋了還是怎麼著!
甩了甩金絲邊的袖袍,太后怒叱道:“好……真是教母后省心的皇兒!爲了一個女子竟然下跪!可真是情深意重??!以後這軒王妃的事,哀家再也不管了!”轉身搭了吳嬤嬤,憤憤離去。
“謝母后成全!”皇上謙恭地望著太后的身影消失在長廊拐角處,待到起身,看著較小的人兒。
“多謝皇上,還記得那次承諾。”雪兒微微淡然的謝道。轉身便走.......
雪兒啊雪兒,難道利用完了朕,明知你是故意誘朕許諾於你,朕許了,明知你在故意離間朕與母后的關係,朕也照做了,如此卑躬屈膝,還是博不得你半分的喜歡嗎?二弟到底好在哪裡,讓你如此爲他付出,甚至不惜推翻朕……雪兒,朕是如此瞭解你,但你呢,是否也曾有一刻,想要真心地瞭解朕呢?雪兒,朕只是想要你知道,只要是你想要的,即使是這江山,即使是朕的命,朕都會給,毫不猶疑。
軒王府:
雪兒一進王府就被南宮影
軒一陣風地從花園扯回了庭閣,青絲微亂,明肌雪膚上也泛出了嬌媚的桃紅。南宮影軒狠盯著眼前嬌俏的人兒,不由得怒火燒得更甚,手上也不由加重了力道,將雪兒一把摜到地上,攏袖橫掃,將小幾上的瑯瓶什物摔個粉碎。
“現在是怎樣?”南宮影軒俯下身,仍是居高臨下地俯視著雪兒:“已經把持不住要將自己獻給別的男人了嗎?自家夫君在病榻上昏迷不醒,你就這麼耐不住寂寞跑去和別人海誓山盟?如今還當著夫君的面和別的男人*?”
雪兒伏在羊絨地毯上,青絲泄地,將整個嬌小的身軀包裹其中,別有一番嫵媚風情。
揚起面龐,調笑道:“你……是在吃醋麼?”
南宮影軒面色一緊,冷哼道:“你未免太看重自己了,你我雖沒有夫妻之情,也未行夫妻之實,我卻也不能枉戴了這綠帽子,你以後最好是收斂些,否則,沒有人能保住你……”
雪兒垂下眼瞼,聲音輕如絲縷,卻意外地給了南宮影軒重重一擊:“你且放心吧,我不會和皇上有什麼糾葛,因爲我的心裡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我會爲他好好活著,待我助你登上王位,倘若僥倖活命,我定會與我的意中君攜手逍遙,隱居山林,只求到時王爺再不要將我困在這水深火熱之中,雪兒想要的,從始至終,就只有自由?!?
南宮影軒三分苦笑,三分沉重,道:“好……本王應你,到時,自會放了你……和上官冽……”最後幾個字幾不可聞,也許是從心底裡就不願意承認吧。
罷了罷了,休管這些兒女情長吧,陳雪兒,註定不是他的人啊,她的身在這,她的心卻早已飛出了這深宮,飛出了他禁錮她的這堡壘,甚至飛出塵世,出超凡間了,他徒勞地想抓住她,攤開手掌,除了凌亂的紋路仍是什麼都沒有,這一生,竟似黃粱一夢,到頭來,一切成空。
香兒將養了幾日,已然大好,所幸都是皮外傷,加之雪兒的悉心照料,不消時日便又恢復了活蹦亂跳的常態,闔宮上下,亦是充滿歡愉氛圍。
太后所居的吟禧宮近來也是一團和氣,宮中妃嬪們都猜測著雪兒的好日子就快到頭了,那日在園中給太后吃了個鱉,太后那現在又風平浪靜,這就是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寧靜吧。
宮中妃子近來到吟禧宮請安的時候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話著惱了太后,可別再將一肚子的悶氣都撒到自己身上,也有些個膽大的,言語之間帶著試探,想看看太后到底會不會想法子處置軒王妃,可不管什麼脣槍舌劍,到了太后面前都撥不起任何漣漪,太后仍如常一樣,未提雪兒一句,更無懲處她之意。
禧嬪挑了件寶藍色的宮裝,上面繡著祥雲無寶圖,身旁的丫鬟玉錦連下子諂媚道:“娘娘真是好眼色,如今聖母皇太后是最喜這福祿吉祥之圖,這衣服襯在娘娘身上越發地端莊,又不失喜慶,太后看了定會歡喜?!?
禧嬪聽了只是笑,並未言語,撿了寶匣裡的一支海藍珊瑚釵,
對玉錦道:“今兒就戴它吧,皇上喜歡素淨,有支釵就夠了?!?
婷玉雖不解,可也不敢逆了主子的意,將髮釵穩穩插在流雲髻上,問道:“這奴婢就不懂了,如今這宮中皇上最寵慕容大妃,如此看來,慕容大妃那嫵媚妖冶才合皇上的口味,又如何成了最喜素淨?”
禧嬪撫著指上的雲英祖母綠戒指,嗤嗤笑著:“你當皇上是真心愛她的麼?她不過是過眼雲煙,一時的得寵罷了,真正的閨閣高手,可是一直淡雅出場呢?!币幌氲侥撬販Q出塵的人兒,宜嬪不由得心頭收緊,粉拳緊攥,指甲生生掐到肉裡,卻仍不覺痛。
陳雪兒,這奪夫之恨,掌摑之辱,早晚有一天,本宮會要你加倍奉還。
吟禧宮的正宮中,太后正端坐於九鳳椅上吃茶,面容安詳,慈悲端莊,座下言笑晏晏,好不融洽。宜嬪跪地問安,擡起頭,正對上慕容大妃妖嫵的眸子。如果說琉璃是天上謫下的仙子,純淨出挑,那這慕容大妃便是地獄中的妖媚,冶豔迷惑。
“奉茶。”太后吩咐道。
吳嬤嬤自後殿奉出了一盞南頂雲尖,遠遠地就聞見茶香縈繞,似餘齒頰。
“這茶便是瑞雪煮就的,慕容妃剛纔讚不絕口呢,禧嬪你也喝喝?!碧笥诛嬃艘豢谑种星宀瑁嫔苁菤g愉。
“是?!膘麐宥似鸩璞K,呷了一口,頓覺口齒生風,清甜自不必說。
“這雪果然清甜如飴。”禧嬪讚道。
“除了雪,這煮茶的火候也是極爲重要的,火過了則味苦,火不夠則味澀?!碧笥χ佳坶g依稀存留著當年的風韻。
禧嬪笑道:“臣妾倒沒有想到這煮茶的學問如此之大,只是今年的瑞雪,含在口中總覺蒙上了一層陰鬱,教人回憶起那不快的事。”
此言一出屋內一下子沉寂了下去,誰不知和軒王妃有關的一切事情在吟禧宮都是禁忌,這禧嬪真是自討沒趣,平白地提起這些作甚?
禧嬪睨了一眼慕容大妃,似有若無地問道:“姐姐你說是吧?”
慕容神態倒還自若,放下茶盞,道:“是這個理兒,妹妹也是爲了皇室顏面著想,想請母后給個公道罷了,妹妹,在母后面前就不必藏著掖著的了,咱們這些小事豈能蒙了母后的慧眼?你這心裡話,姐姐就替你直說了罷。”
太后把玩著手上的指套,玳瑁流光,異彩紛呈。半晌,才緩緩說道:“哀家知道禧嬪吃了虧,可哀家已經說了日後再不管軒王妃的事,所以,這個主,哀家作不了,吃了這個虧,也就只能認個栽,哀家不也吃了虧麼,也是這麼作罷了?!?
“可是母后……”軒嬪還想再說什麼,卻被太后生生打斷:“哀家也乏了,你們都各自回宮去吧?!?
慕容告了一聲“是”便款款退下,禧嬪雖心有不甘卻也不得不往外走,珠簾玉翠後,太后忽而開口:“有些事,倒不必急的……就像今日所飲,火不能過,也不可不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