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之軒的字典里,第一頁就是“忍”這個字。
為了學到正派功法,完善自創的不死印法,他曾經隱名埋姓拜在四大圣僧門下,做了三年的和尚。
為了逃避四大圣僧的圍捕和寧道奇的追殺,他曾改名換姓地逃了三年。
所以石之軒一直覺得自己能練成絕世武功,一直和他的忍功密不可分。
但是他卻知道在他被江湖人封為邪王之后,他便把他字典里這一頁的“忍”字撕掉了。畢竟人到了這樣的境界,就無須再忍,而是變成別人忍耐他了。
然而,石之軒悲摧的發現,時至今日,他竟然還要忍。
他堂堂的一代邪王,居然變成了馬夫……
其實在這之前的三個月,他也是如此,但那馬車中就只有他的青璃一個人,他也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做馬夫,但現在車里多出來一個人一個豹子,他的青璃完全圍著他們轉,讓石之軒強烈感到自己其實就是個馬夫。
但是他憋氣歸憋氣,卻根本無法更改現今的狀況。他總不能讓那個癱子來趕馬車吧?還有那個黑豹,就算是在車廂里睡覺,馬都覺得戰戰兢兢的,更別提探出頭來了。他更不可能讓他的青璃來趕馬車,所以只好萬分不愿地揮著鞭子,還要小心手中的力道不要把馬直接抽死。
聽著車廂外震天響的馬鞭聲,跋鋒寒睜開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躺在黑墨身上的寧楚。他自然知道外面的石之軒在生什么悶氣,從他對他一直都沒消弭過的殺氣,就能猜得出來。雖然身處在殺氣彌漫中很不舒服,但跋鋒寒也漸漸適應了這種修煉,心志竟鍛煉得更上了一層樓,可以視石之軒的殺氣于無物了。
寧楚感到跋鋒寒的目光,以為他需要喝水,便從黑墨的身上爬起來,拿起一邊的水壺,扶著跋鋒寒坐起身。
跋鋒寒喝了一口水,視線卻沒有離開寧楚,他們重新上路后,寧楚自然沒有再穿女裝。而是換了一身室韋人的打扮。長發披散,身穿革服馬甲,袒臂露胸,更襯得肌膚白皙如同美玉。
這種裝扮在草原上非常普通,可是寧楚穿起來,卻格外惹人注目。尤其寧楚□穿著切合身材適合騎馬的長褲,越發勾勒得他腰細腿長。那兩條筆直修長的長腿,看得跋鋒寒雙眼發直。更遑論那蓮藕般的雙臂和若隱若現的春光就在他眼前晃悠,跋鋒寒就算喝再多水都覺得喉嚨干渴,終于忍不住伸手探了過去。
當手掌接觸到滑膩的觸感時,兩人同時呆住了。寧楚忍著怒火,冷冷問道:“你什么時候能動的?”
跋鋒寒吞了吞口水,仍似不相信自己可以動彈了一般,在寧楚的身上又摸了幾把,這才肯定地點了點頭道:“就在剛剛才確定。”
寧楚直接把手中的水澆到跋鋒寒身上,然后一甩車廂簾,走到馬車外面去了。被吵醒的黑墨抬起頭來,迷茫地看了跋鋒寒一眼,然后嘟囔了一聲,換了個姿勢繼續酣睡。
跋鋒寒抬手抹掉臉上的水珠,還沒等他的手放下時,就聽到車廂外一聲咆哮,寧楚又被原封不動地扔了回來。跋鋒寒笑得燦爛,心想他和岳父大人果然還是有共同點的,那就是穿成這樣的寧楚絕對不能讓他在人前拋頭露面。
寧楚攏了攏頭發,不解石之軒為何看到他出去就發那么大的脾氣。草原雖然才進入春季,但白天的太陽已是很熾烈,坐在車廂里簡直就和蒸籠一般。室韋人的衣服清涼舒適,正適合這種氣候。寧楚其實更想把頭發盤起來,但是那樣不倫不類,只好那樣披著。
“至少,里面穿上一件吧。”跋鋒寒實在看不下去了,輕咳一聲道。
寧楚擰起眉,不悅道:“哪有那樣穿的?”他懂不懂什么叫入鄉隨俗啊?
跋鋒寒也不再說話,而是撐起了身子,直接身體力行地把寧楚壓在了身下。
寧楚一愣,還沒意識到跋鋒寒想要做什么,而在看到跋鋒寒低下頭,胸前傳來熟悉的酥麻感后,不敢置信他居然在這個時候做這種事。
“快起來……嗚……你舔哪里呢!”
馬車明顯顛簸了一下,然后好像是什么東西折斷的聲音傳來。
“嗯啊……快放手!”
黑墨抬起了頭,沒有焦距的金黃色眼瞳朝這邊看來,然后瞬間意識到它看到了跋鋒寒正在欺負它的寧楚,立刻吼了一聲。車外的兩匹馬聽到吼聲,飛快地奔馳起來,一時馬車上下顛簸不斷,饒是寧楚身懷內力,也一時頭昏眼花,無力再對肆無忌憚地跋鋒寒抗拒。
跋鋒寒在黑墨的爪子刺進他的脖頸前,適時地放開寧楚,然后滿意地看著寧楚胸前留下自己所制造的靡亂痕跡,“這下你就不能這么穿了吧?”跋鋒寒遺憾地舔了舔嘴唇,若車外駕車的不是石之軒,或者他身邊沒有個礙眼至極的野獸的話,他才不會放過寧楚。在奔馳的馬車上做,也是極有情趣的。
寧楚低頭一看,臉黑了一半。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歪在一旁,做癱瘓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寧楚冷哼一聲,只好從包袱里翻出來一件衣服換上。一邊換一邊瞇起眼睛思考該如何報復跋鋒寒。已經在他的藥里加了雙倍的黃連,可是好像這種懲罰對跋鋒寒沒有什么用……
此時失控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一個急剎車之后,黑著一張臉的石之軒揭開車簾而入,直接把跋鋒寒丟到車夫的位置上,冷冷道:“既然你能動了,換你來駕車。”
跋鋒寒倚著車廂,拿著那根已經折成一半的馬鞭苦笑。但這卻難不倒從小生長在大漠的他,跋鋒寒換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把手指放在口中,吹了個口哨,指揮著馬匹繼續前進。
寧楚卻知道跋鋒寒雖然能動彈了,可是卻并不是真的全好了。他掀起車簾,發現跋鋒寒坐得筆直,但卻可以發現他的額角已經漸漸滲出了細汗。
石之軒正享受著和兒子同處在車廂中的感覺,搜腸刮肚地想著開場詞,還沒等想好,就發現他的青璃直接沒理他,一甩車簾,直接走出去陪外面那個臭小子了。石之軒愣了片刻,才挑起車簾一角,看著那個臭小子竟然整個人靠在了他的青璃肩上,即使看不到他的臉,石之軒也能想象得到,那張臉上肯定掛著讓人恨得牙癢癢的欠揍笑容。
“嗷!”身后傳來黑墨的低吼聲。
石之軒扭頭看著肩上那個黑黝黝的爪子,和那盛滿同情的黃金色眼瞳,真想一掌把這個通人性通得可怕的豹子扔下去。
可是他也只能是想想。石之軒咬牙握拳,忍,他只能忍……這種需要忍耐的感覺,真的是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寧楚根本沒注意到石之軒糾結的心情,他正在跋鋒寒的指導下學習如何駕馬車。初時還有些生疏,但很快便學到了訣竅。在車廂內和車廂外看到的景象完全的不同。沿途盡是疏密有致的原始森林,覆蓋著高低起伏的山野,林蔭深處清流潺潺,偶爾更可見到平坦的草野,春風吹拂下樹聲應和,令人神舒意暢。寧楚心情大好,難得連跋鋒寒把整個身子都靠了過來都不去計較。
路上遇到很多行走的商人,都是因為龍泉即將舉行的建國大典而活躍的。寧楚之前和石之軒一起上路是也遇到過許多,可是草原上通用的突厥話他根本聽不懂,石之軒就算能聽懂也不會告訴他什么消息。現在身邊的人換了跋鋒寒后,情況便變了。跋鋒寒不光告訴他一些新聞,而且那些商販們很多都認識這位在草原上赫赫有名的馬賊獵人,主動上來送他們一些商品,同時也帶來了一些最新的消息。
寧楚這才知道原著中的赫連堡之戰,還是發生了。只不過寇仲和徐子陵身邊的人,由跋鋒寒換成了侯希白。此時大草原上最大的新聞,就是在中土正如日中天的少帥寇仲和徐子陵已親臨草原,還在統萬城南的赫連堡和多情公子侯希白,力抵頡利和他的金狼軍狂攻至天明,其后與突利大破頡利的金狼軍于奔狼原。
饒是跋鋒寒,聽聞這個消息時,第一反應就是假的,直到過往的商旅人人都說此事時,跋鋒寒才相信,倒抽了一口涼氣道:“他們三人也真強橫,竟連頡利的金狼軍都能抵擋。”
寧楚卻知,若不是在飲馬驛碰上了跋鋒寒,后者應該會和寇徐他們會合,這赫連堡之戰中,也會有他的名字在。聽著商旅們用他不熟悉的語言激動地形容他們道聽途說的激烈戰況,寧楚卻無法不去想象,侯希白定是在自知被金狼軍圍困在赫連堡時,才讓黑墨自己帶著字條逃生。他此時回想起來,才想起那三個字是用木炭條寫成,定是在形勢極為兇險的時候寫下的。
他們定受了很嚴重的傷。
寧楚一想到這里,就恨不得插翅飛到龍泉。并不是為了有傷口可以縫合而興奮,而是為他們的安危而產生的擔心。
一直以來,他都是負責處理他們的傷口。看著他們不斷地受傷、痊愈然后再受傷,寧楚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心境也產生了變化。明明可以客觀對待的治療,可是卻在看到傷口時,產生不忍的感覺。
馬車仍是徐徐前進,山勢忽然變化,穿出一道狹長的幽谷后,眼前豁闊,長斜坡下草地無垠,林海莽莽。春風吹拂的草浪中隱見營帳土屋,那些土屋就像土制的帳蓬。寧楚知道這里就是跋鋒寒提到他們快到的花林集,是一處極其繁華的市集。這里營帳處處可見,土屋灰黃,以靠近江流處最為密集,形成花林集的唯一大街。
馬車駛到了花林集的這條大街之上,跋鋒寒還不能任意動彈,坐起來就已經很費力了,但卻不影響他說話。言語不通的寧楚在他的幫助下在花林集訂了兩間帳篷,打算今晚住在這里。他扶著跋鋒寒走進其中一間,黑墨自己到草原上去撒歡去了,而另一間自然是留給石之軒的。
寧楚沒去管石之軒,后者一直臭著一張臉,寧楚更是不會主動去惹不痛快。跋鋒寒趕了一天的路,靜下來之后,很快就進入了冥想,寧楚很想去花林集上逛逛,但一想到自己不會突厥話,就算是出去也沒啥用,況且跋鋒寒需要人守著,只好靠在床邊拿起一本書聊勝于無地看了起來。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當沒有燈火書上的字都開始模糊起來時,寧楚坐起身,伸了個懶腰,決定出去弄點吃的回來。可他剛站起身,一道人影旋風似地沖了進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石之軒壓低著聲音,不容寧楚拒絕地沉聲道:“跟我來。”
寧楚毫無選擇地被他拉出了帳篷,還未回過神時,就被拉進了隔壁的帳篷。一進去,寧楚就看到了帳篷內一名男裝女子正盈盈站在燭光里,一動不動。美貌清麗脫俗,手持色空劍,不是那師妃暄是誰?
“這是做什么?”寧楚自然能看出來師妃暄是被石之軒點了穴道,才被迫站在這里的。只是他不知道石之軒叫他來,是為了什么。
“晚上我住其他地方,你慢慢來沒關系。”石之軒別有深意地笑了兩聲,然后什么都沒說,轉身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嘛…………石爹在不遺余力地掰直自己兒子………遠目……
明天是小年哦~~~大家記得要吃灶糖,嘿嘿~~~~開始過年嘍~~~~~~我好想放假停更啊…………嚶嚶嚶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