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嗣同心中早已料到袁世凱不會相信。他話鋒一轉(zhuǎn),說道:“對,硃諭在林旭手中,這一份是楊銳抄給我看的。我跟你說,皇上確實有此硃諭,在三天前就發(fā)出來了。林旭這傢伙真可惡,不馬上交給我,幾乎誤了大事。諭裡另外定有辦法,那兩件事也包含在裡頭?!?
譚嗣同越說越憤怒,幾至聲色俱厲,情緒異常,說道:“自古非流血不能變法,必須將一羣老朽全行殺去,始可辦事?!?
對如此孤注一擲的計劃,袁世凱當然不會認同,但見譚嗣同腰間衣襟高起,似有兇器,恐引起他變,便措辭應諾。
袁世凱信誓旦旦,大義凜然的說道:“我袁世凱不是怕死的人,只怕事情泄露連累了皇上?!闭f完袁世凱搖搖頭做到太師椅上,面帶難堪之色。
譚嗣同盯著袁世凱,目漏寒光,說道:“怎麼樣,你幹不幹?”,他連說二遍,見袁世凱不動聲色,便要從腰間摸槍想一槍斃了他。
袁世凱眼光狡猾,早已看到譚嗣同非同善類,便應諾道:“好吧!你先把草稿放在這,我會盡力而爲?!?
譚嗣同道:“現(xiàn)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報君恩,救君難,立奇功建偉業(yè)的道路,走這條路,將來天下大政一定由你一人管轄;第二條是你貪圖富貴,告密封侯,賣主求榮的道路。除了這兩條路,再沒有第三條路?!?
袁世凱也不是傻瓜,直接說道:“你以爲我是什麼人?我袁世凱三世受國恩深,決不至喪心病狂誤了大事。只要有益於君,有利於國,我盡心竭力而爲!”
譚嗣同滿心歡喜,說道:“好!你真是一條漢子!”
說罷,二人雙手緊緊握在一起。袁世凱然後託詞還要趕著寫奏摺,支應譚嗣同離去。
葉秋白在回來的路上,倒不是不支持殺伐慈禧和榮祿,可是歷史終歸成了事實,縱使自己再有三頭六臂也是枉然!
但是譚嗣同密訪袁世凱並策動其舉兵勤王的事雖然很急,如果不是在譚嗣同的催促下,袁世凱或許沒有那麼信誓旦旦,但起碼並未堅決拒絕。
隨著葉秋白二人的離去,月仍高掛於天,似乎冷眼旁觀事情發(fā)展;而廂房中微弱燭光搖曳間,起伏陰影,如同袁世凱的內(nèi)心捉摸不定……
法華寺會面後的兩天,袁世凱緊急趕回天津向榮祿稟報:“康黨意圖對太后不軌,請中堂速速處理!”
榮祿見了袁世凱遞上的密詔,大驚失色,這不是要老夫的命嗎?
榮祿呵呵一笑,說道:“他說有兩條路,那麼你走那一條?”
袁世凱面色尷尬,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榮大人,別開玩笑了。卑職是您的部下,全聽你的調(diào)遣?!?
榮祿擡頭看了袁世凱一眼,點點頭,呵呵一笑,說道:“好,難怪你官運亨通,識時務者爲俊傑!事不宜遲,咱們立刻進京,把它交給老佛爺再做打算?!?
榮祿和袁世凱便連夜趕往京城,去找慈禧太后商議對策。
袁世凱這件佞小人,真的乾淨俐落地把譚嗣同給供了出來。但是袁世凱這麼做並不傻,一是譚嗣同的獨斷專行成功與否還不能確定啊,二是找榮祿的勝算把握比較大。更重要的是袁世凱知道榮祿此人乃是慈禧的鐵桿,根據(jù)傳聞,慈禧在進宮以前跟榮祿曾有過一段情,所以這個人情他送對了,對以後自己的仕途也是不可限量。雖然我們後人都痛罵袁世凱時卑鄙小人,但是歷史就是這樣的,我們權(quán)當茶餘飯後的談資吧。
榮祿擔任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掌握北京附近包含聶士成的武毅軍、董福祥的甘軍、駐紮直隸的鄉(xiāng)勇舊營等超過十萬人的武力。連袁世凱的小站新軍軍火,都是由榮祿配給。戊戌變法期間,榮祿早注意到康黨及光緒皇帝要爭取袁世凱這支新軍武力,因此他曾催促袁世凱離開北京、回到天津,並不斷派人和袁世凱聯(lián)繫,這代表榮祿對袁世凱的高度掌控。更絕的是,當榮祿發(fā)現(xiàn)京城的政局越加詭譎,立刻把小站新軍的軍火彈藥全部封存至天津,讓袁世凱的部隊根本手無寸鐵,難以做出任何舉動。
袁世凱所屬部隊七千人沒槍沒炮,還被十萬大軍緊盯,自己更被嚴密監(jiān)控,有兵變的可能嗎?
甚至根據(jù)近年來的研究,早在袁世凱晉見榮祿以前,慈禧就已經(jīng)從頤和園返回紫禁城,決心罷免光緒的執(zhí)政權(quán)力。所以袁世凱的問題從來不是“要不要供出譚嗣同的密謀”,而是“該怎麼供出譚嗣同的密謀”。
供得太早,可能被人解讀是跟康黨聯(lián)絡密切,純粹是因爲怕死,才臨陣脫逃跑來討?zhàn)?。對於這種兩面討好的奸詐小人,結(jié)果應該是……剁了你!
供得太晚,那就是知情不報,有意坐山觀虎鬥,好撿便宜。對於這種打著如意算盤的奸詐小人,結(jié)果應該是……剁了你!
所以這就是爲何袁世凱要說的,過兩天再講了吧?
樂壽堂內(nèi),慈禧正在喝茶,宮人突然稟報說榮祿大人求見。慈禧太后一聽自己的老情人來了,豈能有不見之理。便宣旨覲見。
榮祿見了慈禧太后,二話沒說,便把所謂的朱瑜奉上。
慈禧太后拿著假朱瑜仔細看著,眼一瞪,眉頭一緊,怒氣衝中的把身邊的果盤打翻在地,大聲喝道:“簡直反了天了,給我戒嚴紫禁城,嚴查革命黨!”
接下來兩天,紫禁城內(nèi)關卡林立,就連王公大臣和妃子妃嬪過往也要查看一番。
此時皇宮內(nèi)冬暖閣,光緒皇帝和康有爲,譚嗣同正在議事,忽然有人來報,說皇城內(nèi)外正在禁止通行,左右盤查。
康有人也不解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光緒帝也一頭霧水,說道:“會不會......”
康有爲憋不住了,便急著問譚嗣同,說道:“嗣同,你們不是約定明天嗎?”
“是明天???”譚嗣同也疑惑,“難道他等不及了,想早一天動手?!?
這時,康有爲問報信太侍衛(wèi),說道:“你遇見的兵拿什麼傢伙?”
侍衛(wèi)說道:“有帶大刀花槍的,可也有揹著洋槍的。”
譚嗣同聽罷,驚喜道:“有背洋槍的?”
“嗯,多的很!”侍衛(wèi)答道。
譚嗣同更加高興地說道:“那一定是他的隊伍!只有他一個人的隊伍是背洋槍的。”
這時,光緒皇帝也驚喜道:“什麼,難道他們今天就......”
“對!一定是他們等我,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他也是個急脾氣,索性動手算了?;噬希窃蹅兙涂祛A備吧?!弊T嗣同催促道。
“快預備,你們下去看看!”光緒帝吩咐貼身侍衛(wèi)。
“喳!”侍衛(wèi)轉(zhuǎn)身出去了,直奔外面觀察情況去了。
樂壽堂,後花園大臣們慌亂成一團。
只見李蓮英高聲喊道:“老佛爺起駕了!老佛爺起駕了!”這聲音獨特,穿透力很強,太監(jiān)獨有的細嗓門,高分貝!
冬暖閣內(nèi),侍衛(wèi)匆匆來報:“皇上,不得了了!”
光緒帝急切問道:“怎麼了?”
侍衛(wèi)答道:“皇上,據(jù)禁衛(wèi)軍報告,連皇城也被亂兵給圍住了。”
譚嗣同驚詫地說道:“胡說,怎麼會是亂兵?”
侍衛(wèi)接著說道:“還有,據(jù)說太后老佛爺,從頤和園起駕回宮了?!?
光緒帝面色慌張,驚訝道:“什麼?。俊?
康有爲感覺不妙,說道:“太后從來不進宮的,太后這兩天不是欠安嗎?”
譚嗣同則說道:“對,一定是頤和園被圍上了,傳出來相反的消息,不信你們看,一會再傳來消息,準會是......”
光緒帝也說道:“對!再去探聽探聽!聽清楚了,不要亂說?!苯又鴥蓚€侍衛(wèi)又出去查探消息去了。
康有爲這時,思索片刻,說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嗣同,你同他約定的是明天嗎?”
“是明天?!?
“而且要你取了硃諭?!?
“對,硃諭?!?
康有爲思索著,自言自語道:“現(xiàn)在既不是明天,又沒有硃諭。”
譚嗣同也不敢多往深處想,說了一聲:“也許他等不及先下手?!?
“也許他出賣了你呢!”康有爲冷不丁說道。
光緒帝和譚嗣同聽罷此言,頓時一驚。譚嗣同驚恐的自語道:“不會,不會,他絕不會!不會吧?”他對自己也懷疑起來。此乃成功的關鍵,若是此計失敗,那就是陷他於萬劫不復之地。
康有爲也疑慮道:“但願不會,不過這件事可真有點蹊蹺。”
譚嗣同也害怕有事情發(fā)生,便道:“確實很奇怪!這傢伙,他就算提早一天下手,也不該不告訴我一聲?!?
光緒帝心焦如焚,說道:“怎麼回事,到底?”
譚嗣同見皇上心神不安,便安慰道:“皇上你別聽他們傳言之誤!等著好了,臣有把握。要不我出去一趟,我自己打聽打聽去!”譚嗣同說罷出了暖閣,自己一探究竟去了。
不多時,兩個侍衛(wèi)又回來了,給光緒彙報情況,光緒帝驚訝地說道:“進了西直門了,真的?”
侍衛(wèi)答道:“千真萬確!”
光緒帝急忙說道:“快把變法的新書收起來!快!”光緒帝急的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屋內(nèi)不停徘徊著,便對康有爲說道:“康老師,你就不必愣著了,快逃命吧!”
康有爲泰然自若,淡淡地說道:“承蒙聖恩,是要扶君危,救君難的,臣願意與皇上同生死共患難,也不願意離開皇上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