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水只不過是昌河一個小小的支流，流程普普通通，不長不短，卻也足夠養育一方水土。桑水城在昌河流域眾多城市里更是毫不起眼。

自桑水城出發，溯流而上，一路向西。半月之間，幾乎是一天過一城。

清風沿著昌河默默走著，獨自一人，頂著越來越大的風雪前行。剛出清虛觀時的茫然、憤怒和仇恨，隨著濃密的白雪、凜冽的寒風，一同在泰昌七年這怪異的冬天湮沒。

此刻，心里非常平靜，澄澈如不起微瀾的鏡湖。

天地浩大，人不過自然一螻蟻。在這茫茫世界上，尋幾個人，猶如大海撈針。若是自己實力提升，甚至有了自己的勢力，那便要容易得多。抓緊時間修煉，提升實力，才是正道！

清風一邊慢慢沿河走著，一邊參悟修煉太上清虛訣和紫霄圣龍功，卻是沒有什么頭緒。天級頂尖功法的修煉，絕非一般，兩位老祖諸多告誡指導，言猶在耳。今日一試，果不其然。

倒是在下腹丹田形成了一處氣海，每天都能從天地間吸收到絲絲縷縷的稀薄靈氣。半個月里辛苦修煉，才勉強填滿了氣海的一個小角落。小道士掐指算了算，按目前的趨勢，突破到練氣二層最少都得苦修一年。

白天趕路，晚上練功，不覺得疲倦，反而是冰心清明，似乎有了靜定忘情的趨勢，周身三寸更是產生了一股莫名的感知。

“莫非這就是‘域’的雛形？”清風自言自語，低聲猜測，“只是三寸也太小了吧。”清虛祖師說過，修煉太上清虛訣的第一步便是“域”的形成。隨著修為功法的精進，域的范圍會不斷擴大，包容一界，延及諸天。

“咦，那些是什么人？”前方百丈處數十個黑點在這素白的天地間很是刺眼。這樣的風雪天，極少會有人外出跋涉行走。不管是普通農夫，還是四處逐利的商人，都老老實實呆在自家的炕上，和老婆小老婆做點愛做的事，或許偶爾出來轉個圈串個門。這就是良民在冬天的生活。清風途經十余城，越往西，風雪越大，行人越是稀少。這兩天，更是一個人也沒見到。

很顯然，前方的那些人不可能是普通人。清風停下腳步，想了想，走到不遠處的棵大樹后躲了起來。畢竟，少年獨自一人出現在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荒郊野外，怎么看都透著詭異。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有鬼。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還

是先避一下為好。

黑點漸漸走近，十余個鐵甲騎士坐在黑色大馬上，手持鐵鞭，驅趕著中間的一群黑衣“囚徒”。“囚徒”手腳都被鐵鏈鎖住，一旦走慢了，立刻就有騎士跨馬過來，拿著鐵鞭狠狠地抽在身上。

黑衣單薄，御寒尚且不能，鐵鞭一揮，撕裂黑衣，一道血痕便出現在“囚徒”背后。清風看的清清楚楚，血痕處肌肉都翻了過來，極為駭人。究竟有怎樣的深仇大恨，騎士才會下手如此狠毒？“囚徒”被抽打，一聲不吭，只是兇狠地瞪著行兇騎士，好像要咬下兩塊肉下來。如果可以的話，相信“囚徒”們早已這樣做了。只是他們的手腳都被鐵鏈死死銬著，揮手抬腳都很困難，哪里能夠去撕咬鐵甲覆蓋的騎士？

“啪！”一個“囚徒”被石頭絆了一下，早有準備的騎士毫不留情地就揮起鐵鞭，抽在其肩上。

“快走，你們這群卑賤的犬戎人，畜生都不如的狗東西！你們不是挺能跑的嗎？我們堂堂黒魘軍一個營差點都都讓你們逃了。這下好了吧，將軍大怒，要讓你們這群不知死活的狗崽子沿著滄瀾兩州來回跑。讓你們跑個夠！”騎士罵罵咧咧。

“害得我也要在這鬼天氣出來押解你們，不活活整死你們，就算老子沒種！”另一個騎士也開口。被派來執行這樣沒有油水的苦差事，虐待這些被抓住的犬戎探子，就成了這些黑魘軍士兵的唯一樂趣。

犬戎人？清風聞言一驚，帝國雖然時常和犬戎有些摩擦，但犬戎人在元鼎帝國卻是很常見的。桑水城便時常有犬戎行商往來。黑魘軍是鎮守西疆的百戰之師、精銳部隊，好事者甚至揣測黑魘軍可以在帝國萬千軍中排進前十，比南疆白袍軍都相差不多。這樣軍紀嚴明的軍隊，怎么可能如此虐待犬戎人？還是帝國和犬戎關系惡化，西疆戰火重燃？帝君年號泰昌，宣揚文治武功、仁德圣明，即位七年便要和犬戎這條惡狼開戰了么？滄州地處西疆邊境，是兩國大戰的前沿，尋找師父師兄恐怕是要難上加難了。

直到黑魘軍士押著犬戎囚徒走遠，漸漸在視線之中消失。清風依舊是憂心忡忡。

……

孤身一人，繼續前行。

三天后，昌河和瀾江交匯處，一座巨城聳立，如洪荒兇獸蟄伏。這巨城便是瀾州城，一座元鼎西疆有數的重鎮，瀾州數百城的首府。

瀾江里許寬，是

清風一路上見過的諸多河流中最為壯闊的，比之昌河雖有所不如，卻實實在在稱得上是一條大江了。瀾江和昌河上，艦船往來，如群龍巡游。船只小者不過一葉扁舟，大者卻是樓船，高達十余丈，幾乎有瀾州城墻的一半高了。而這樣的龐然大物昌河上便足足有數十艘，每一艘都是價值巨萬，非豪門大族不可擁有，代表著無盡的財富，也是一種地位權勢的象征。

比樓船更高更大的則是兩艘懸掛著龍旗的巍峨軍艦，這是帝國禁軍派駐地方州城，宣揚皇恩，展示實力，威懾諸侯的存在，號稱神龍舸。圣母夢神人而孕帝國始君，金龍護佑而生，巨艦稱神龍舸，其寓意不言而明。

猶豫了幾下，清風還是隨著城門人流步入這恢弘的城市。來都來了，至少得看看仇敵是何等實力。畢竟，姜山是刺史姜申寒之子，豪門姜氏正房嫡子。要對付姜山，進行報仇，和這個盤踞西疆、樹大根深的千年世家對上便是無可避免的。

瀾州城不虧是西疆大城，在整個帝國也排的上號的名城。桑水城也算是繁華，四方流通，商貿交易，卻不及瀾州城百分之一。一俟入城，就覺得雍容傲嬌之氣撲面襲來。每一個瀾州城的居民，骨子里都鐫刻著對外來人的優越感，高高在上。即便是店鋪里的伙計，也洋溢著自信。也難怪，瀾州城數千年來，一直是西疆重陲，從未淪陷。就像是一尊洪荒巨獸，屹立不倒，吞噬所有來犯之敵。桀驁暴戾的犬戎人多次兵臨城下，依舊固若金湯，不得不承認這是一座無法攻克的鐵城。多年以來，瀾州城積聚了大量的財富。哪怕是一個打雜的下人，外放到桑水城都算得上是富戶。

瀾州城廣聚八方來客，什么稀奇古怪的人都有。剛剛便走過去一隊騎著雪熊招搖過市的北狄人。雪熊體格驚人，體長丈余，高達五尺，簡直就是一個移動肉山。不遠處還有一個弄蛇藝人，水桶粗的斑斕蟒蛇在蠻人身上纏繞，溫順服從。東夷人則是大包小包的珍珠玳瑁，各種各樣的深海珍物從萬里外販運過來，一文不值瞬間便價值千金。

不出所料，騎狼的犬戎人果然一個都不曾見到。往日，犬戎人可是瀾州城異族主力，占了外來異族一多半。畢竟，瀾州城距離犬戎最近，兩地來往也比較便捷。

“官府重賞黃金萬兩，緝拿清虛觀逆賊四人！”遠遠傳來嘹亮的聲音，清風兩眼微瞇，不徐不疾地走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