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臣妾是來接凌湘帝姬的。”歐陽箬輕聲地道。眼神飛快地瞥了四周,一圈下來,眼中添了不少陰霾。這里整日有人哭啼,會嚇壞孩子的。
“凌湘?”皇后周雯停了停擦淚的手,重復了一遍,似乎覺得有些怪。許久才反應過來。
“那凌玉呢?你倒去找凌湘作什么?”她愣了愣,忽然神色一黯:“你快去偏殿看看吧。這孩子哭了一個晚上。”歐陽箬早匆忙行了個禮,身后跟著一個宮女,飛快地走入偏殿。
“你!……”皇后周雯來不及再問,就見她早已不見蹤影。
不到一刻鐘,就見歐陽箬抱著一團緋紅的小人兒,快步出了來。
行到她跟前,匆忙行了個禮,道:“皇后娘娘,臣妾去了。望娘娘保重。”說著就要離開。
前庭紛紛擾擾,哭聲,尖叫聲無時不刻地傳入她的耳中,擾得她心驚肉跳,聽得歐陽箬說要走,她下意識地拉住她,一疊聲地問:“淑妃你去哪里?去哪里?不是后宮女眷都要在此處么?”
歐陽箬心中焦急,卻不好拂袖而去,拉扯間,露出她手上一大截瑩白的胳膊。皇后周雯一見,登時一呆,只見雪白的胳膊上,布著幾塊深淺不一的青紫印子,再仔細看她,才發現她額頭上也是腫著一塊,卻是小心用劉海蓋了。
四月的天氣不冷,她卻是穿得甚是嚴謹,領子,袖子包得嚴實。若不是拉扯,想是也看不到她的傷痕。
“你!……”皇后周雯狐疑地盯著她,平日溫和的眼中滿是異樣的神色。
歐陽箬不由得尷尬地紅了面色,不自然地別了臉去,低聲道:“皇后娘娘,臣妾自有去處,帝姬跟著臣妾不會受苦的,德妃姐姐臨終托付與臣妾,臣妾不自量力,卻也想試試。娘娘保重。”
“你你不要走……”皇后周雯只徒勞地喊道,仿佛歐陽箬一走,便再也無人能搭救她。
歐陽箬頓了頓,猶豫了下,停下腳步,驀然回首,清亮的黑眸里幽深而決絕:
“皇后娘娘,臣妾最后對娘娘一句勸,娘娘不要對陛下抱太大希望了。這些年,娘娘也知道陛下的。江山都保不住了,娘娘還指望陛下能保住誰?”
她撂下這大逆不道的話,隨后人卻猶如一道輕風,悄悄地走了。
永華殿外,幾個楚國內侍正等在外邊,見歐陽箬過來,便恭敬地迎上來。皇后周雯還沒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卻是越看越迷惑,只見歐陽箬沖他們說了幾句,又匆匆地走了。
難道她,難道她……
皇后周雯猛的捂住自己的嘴,仿佛要極力壓下忍不住將脫口而出的話。
難道她竟是去投敵求榮?!
皇后周雯茫然四望,滿殿的凄惶撲面而來,昔日的繁華成廢墟塵土,往日莊嚴肅穆的永華殿轉眼成了人間地獄。這一夜之間天上落入地獄,亡國的痛仿佛拐了個大彎,直到此刻才重重地撞上她的心,竟是痛不可當。
原來原來,竟是還有奢望,以為這一切不過是噩夢,一覺醒來依舊是錦繡繁華如昨。直到此刻血淋淋的事實戳破了她最后一層防線,把她的心絞得粉碎。
她終是再也受不了,頹然跌坐在冰涼的地上。
×××
“娘娘,這樣做可好?如今實在是不宜以此舉來驚動楚侯爺,萬一他一震怒,奴婢……”宛蕙姑姑收拾好凌湘帝姬,把她放在凌云軒旁邊的暖閣里睡著了才過來。帝姬尚小,只在永華殿一晚卻是嚇得不輕,好不容易才哄睡了,月已上了中天。
歐陽箬正對著妝臺,凝神看著臺上斷了的玉蘭簪。聞言也不回頭,只淡淡道:
“姑姑你也覺得本宮做得過于鹵莽了是么。”說著纖細修長的手輕輕撥了撥玉簪,可惜了,再也補不好了。
“娘娘……”宛蕙姑姑垂手恭立,猶豫不再往下說。殿里香煙繚繞,雕梁畫棟,安然而舒適。渾不似殿外鐵甲林立,哭聲凄切,可是似乎只要把這殿門一打開,便是一個血淋淋的殘酷世道。
再過一個時辰就到了夜半子時。夜已深了,宮女內侍早已經打發下去,值夜的值夜,休息的休息。整個大殿猶如空了華麗的墳墓,靜得讓人心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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