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發生在九零年代的一段真實初戀故事）

某市國企普通兩居室住宅裡，座機鈴響了，小川快步走過去拿起。

“你這樣做有意思嗎？把我室友的衣服全部拿走，害我很丟人，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電話那頭傳來幾乎咆哮的責問。然後，話筒裡傳來“嘟嘟...”的聲音，通話結束。

對方好像沒有給她任何機會說一句話，小川知道，電話裡說的是她那次拜託好友張寧幫她從省城打包把自己的行李寄回來的事情，張寧誤裝了別人的衣服這件事。

(時間回到1998年成都　小川27歲)

電子機械鎖廠銷售部，小川正在給銷售部開會，會議室的門近乎被踢開，先走進來一個１７０身高的中平頭男人，徑直走向小川旁邊，拖過一把椅子坐下來，全場目光聚集過去，緊跟著門外陸陸續續再次走進來３個男人，依次站在那個男人身邊。

“張總，請問你有事嗎？我們正在開會。”小川看到來者不善，腦子裡飛快地搜索著和此人的所有往事，除了幾次公司開會見過，其它場合幾乎沒有過單獨接觸，張總是負責生產車間的，生產車間和公司辦公區隔了老遠，那個地方基本算是郊區了，那麼張總是來開會的？銷售部開會不會通知他參加啊？

“袁小川！我是龍總吩咐我來學習的，聽說你能力很強，不僅銷售部業績很好，生產車間的事情你也很懂，今天我來請教請教。”張總嘴裡說著學習，臉上卻滿是是挑釁和不屑。

生產車間？這幾個字猛然提醒了小川，對，前天去過公司的生產車間，當時張總不在。

（場景回到小川前天去車間的場景）

小川畢業於某機械學校，雖是專科，在國企卻有過五年的生產製造經驗，機械廠裡的每一個工序都是小川實踐過的，因爲專業，所以按圖加工生產是小川的強項，只是後來在沿海某電子鎖廠擔任質檢時，因產品滯銷，公司臨時抽調去了銷售部，這一進入銷售部，小川才真正體會到了銷售所能帶來的豐厚收入，第一次發現自己竟然非常喜歡這個領域，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銷售部。

從沿海回到成都，小川的第一個求職錄取通知就是這家龍雲公司，不知是巧合還是公司董事長看到過小川的求職簡歷，居然是龍總親自面試。小川還記得那天面試時，龍總龍總的旁邊坐著一位年近５０的男士，那位男士問了小川很多機械生產專業方面的知識，奇怪的是那個人脖子上掛著一個泛白的帆布口袋。最後兩個人相視點頭，小川被錄用了。後來聽說那位男士是公司技術總監，專門負責技術開發的，那個泛舊帆布包裡裝的是他的專利技術資料，隨時攜帶可以理解，掛在脖子上就有點奇怪了。

銷售部前任在辦公室留下的痕跡不多，從碩大的辦公桌及辦公室裝修可以看出，之前是很受重任的，何故離開無從得知。聽同事們說看見龍總好幾次在這間辦公室暴跳如雷，後來這張辦公桌就空出來了。小川要做的是把銷售部17個人的心歸攏起來，爲公司的新產品開出一條通往市場的嶄新的路。小川迅速地進入工作狀態和下此決心，也許是感受到了龍總的知遇之恩。

公司生產的賓館酒智能門鎖一直遇到一個技術瓶頸，復開率太大，同樣一把鎖不同的鑰匙可以打開，遠遠超出了行業允許煩範圍內的復開率。當然這是技術問題，小川是無法解決的。

爲了宣傳公司產品，小川帶領大家犧牲週末時間來到一個小區發放產品宣傳資料及現場演示使用流程。中午休息的時候，龍總忽然出現在大家面前，一番鼓勵後，龍總說公司的生產車間就在小區不遠處，建議大家可以去參觀參觀。

生產車間很大，共分五個區域，車銑刨磨鉗。小川在鉗工車間停下腳步，饒有興致地看著正在鑽孔的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工人，自己當年在學校學的這個專業，多年過去，再次看到，腦海裡浮現出當年在學校和老師和同學們在實習車間發生的趣事，嘴角泛起一絲微笑。

被腦海裡的情緒帶動，小川俯身去看旁邊盒子裡堆放的鑽頭，盒子裡滿是鑽頭，長短不一，規格各異。正在操作的師傅順嘴說了句“那些都是廢棄的，沒用了。”

沒用了？這些鑽頭都是好的，雖然有個別比較短，但很多鑽頭好像都是隻使用過一次。

“師傅，這些鑽頭都是可以用的，怎麼會是廢棄的呢？”小川有些不解地問師傅。

“鑽的頭已經鈍了，鑽不動。”師傅給小川解釋道。

“你不會磨鑽頭嗎？”小川驚訝地問道。

“我們不需要磨鑽頭，主要鈍了就換新的，再說我們這裡也沒有人會磨鑽頭。”師傅一臉詫異地望著小川回答到。

這個回答對於小川來說是不能接受的，作爲一名鉗工作業者不會磨鑽頭，應該是笑話無疑了。

小川連忙到處查看每個鉗工作業臺，無一例外，都是堆積了很多使用過一次後因爲鈍了被放棄了的鑽頭。

這對鎖具生產作業來說，鑽頭使用率很高，也就是說廢棄的鑽頭很多，成本會增加太多太多。

龍總的臉一下子浮現在小川眼前，是傳說中的暴跳如雷那種，如果龍總知道生產車間這樣浪費的話。

小川失眠了一個晚上後，第二天龍總辦公桌上多了一份關於生產車間節約成本的建議書。然後有了會議室張總不懷好意闖入的一幕。

張總，龍總老婆的弟弟，小川知道得太晚了，同天還知道前任也是受不了張總不停的騷擾無奈離開。多年以後，小川想，如果一開始就知道，那麼她還是會那樣做，私企的創業路上是經不起那樣的浪費的。

那天會議結束後，小川留下了一份辭職書還有長達十多頁的客戶資料和一封辭職信，然後離開了公司。

是繼續留在蓉城，還是回去老家去校友那裡？校友從國企辭職後自己開了一家對外機械加工的小作坊，從知道小川回到蓉城後就一直請小川回來幫忙，小川不想回去，她想留在蓉城，但好意難卻，決定回去看看，如果不合適，也可以當面說明。

小川打開衣櫃門，帶不帶換洗衣服回去呢？多年的漂泊生活讓小川實在不願意攜帶行李。

望著借住的這套房子，小川想起和馮甘在蓉城的偶然重逢。

暫居表嫂家的小川像往常一樣早早等在公交站，車來了，隨著擁擠的人羣小川費力地往車上擠，後面有人推了小川一把，小川輕鬆地闖入了擁擠的車廂，站定，回頭一看，滿臉愕然，馮甘？！這個消失了六年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們又在同一個地方下車後，這實在是太巧合了點，馮甘之所以早上出現在她上車的那個地方，是他同學生病住進了旁邊的腫瘤醫院，他守了那個同學一夜同學家人來後他準備返回去休息，他租的房子就在小川的公司旁邊不遠的小區。

小川指了指旁邊自己上班的大樓，然後匆匆走了。

下班後，小川遠遠看到一個多年不再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裡，是馮甘。

什麼都不想說，也不知道說什麼，馮甘看著小川，試探地問“要不一起吃個飯？”小川“嗯”了一聲不由自主地跟隨馮甘來到商場的二樓德克士店。

從見到馮甘的那剎那起，小川用力讓自己這一天都不要去想那些以前，但此刻，往事如潮水般涌現，薯條不停地往嘴裡塞，還是無法阻止腦海裡不斷奔涌的回憶。小川生氣地把薯條往餐盤裡一扔！

“怎麼了？”馮甘一直在看著小川吃薯條，小川的這個舉動讓馮甘有些意外，以爲薯條出了什麼狀況。

“哦，沒事。”小川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情緒的失態。連忙拿起一張紙巾來抹了抹嘴。

“你住地方離上班那麼遠，太不方便了吧？”馮甘在等著小川的認同。

“只是暫時住在表嫂那裡，等工作穩定下來這個月就租房子。”小川笑笑說。小川的工作目前不但穩定還比較受重用，目前只是在等發工資才能去租房子。

“我明天會返回北京總部，這次回來只請了三天假，我目前住的地方是公司租的，人不多，就我和譚衆，他和我最近半年都會呆在北京，年底纔會回來，要不你不用租房子先住我那裡？”馮甘一口氣說道。

然後馬上補充一句：“我們回來之前你再去找房子也不遲。”

馮甘知道小川不願意再和他有任何瓜葛，至少目前。

“明天就走？”小川確認道。有一絲失望又有一些高興。六年前他的忽然失蹤和今天的忽然出現讓小川混亂，有些捨不得的情緒是因爲還沒有知道答案又離開或是不捨？怎麼會不捨？！怨恨忽然涌上心頭，走了正好可以省房租。

想到這裡：“好！”小川一口答應。

馮甘沒有想到小川答應得如此爽快。

這頓飯應該是小川自己加了五味的一頓飯，薯條不是薯條，漢堡不是漢堡，怎麼吃完這頓飯的小川幾乎是機械地完成了每一個用餐的動作。

走出餐廳，街上的路燈都亮了，來來往往的人從他們身邊穿梭而過，天橋上倚著欄桿的兩邊有賣各種小商品的，小川忽然有一種衝動，想踢開那些擋住欄桿的地攤，衝上去對著天空大喊“爲什麼？爲什麼？！”

是的，爲什麼曾經那麼相愛卻忽然放手？

爲什麼忽然不見？

爲什麼又忽然出現？

手，忽然被捉住，小川下意識地用力甩開。

這個又愛又恨的男人，是小川的初戀，是他給了小川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跳舞，第一次看電影，第一次吻，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