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一般的寂靜……
學生會的幾人一時面面相覷滿臉的不可置信,沒有人注意到西歐手上的腕錶微微的閃了一下。
“你說什麼?”
易喬喬不動深色的躲開了那雙攬住她雙肩的手,眼神平靜的落在他的身上,就像看著一個陌生人。
“我說什麼,你沒聽到嗎?”
她鼻子裡發出了一聲嗤笑,一字一句。
“那好,我再說一遍,人是我殺的,他說的一點也沒有錯。”
半響,那停在半空中的手緩緩的收回,室內照明的燈光很昏暗,衆人只看得見封一元掩埋在一片陰翳裡的側臉,還有那曲線好看卻緊緊抿起的薄脣。
氣氛一時壓抑讓人喘息不得。
餘小刀只覺得哪裡一定有問題:“喬喬你爲什麼要這樣說啊?你根本沒有殺人的動機啊,有什麼不能好好解釋的嗎?”
林昧和陳虎也在一旁急急應聲:“對啊!對啊,我們說什麼也不會相信你會殺人啊小師妹!”
這一個個的都挺維護的啊,孟濡不禁冷笑:“人證物證具在,還有什麼好說的的嗎?這個點出現在這裡,說不定封印也是她打開的呢!”
衆人聞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轉而看向易喬喬:“想進一步證明是嗎?只需要把屍體交給法醫鑑定一下,到時候傷口……”
“好了!你別說了!”孟嫿在他身後用力的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看向那兩人,小聲道。
“你還嫌不夠亂嗎?”
一抹苦澀慢慢的浮上心頭,封一元氣急反笑。
“所以你這一次,又沒有什麼想說的是嗎?”
沒有什麼想要告訴我的,所以寧願撒謊,寧願自己一個人隱瞞下去,也要再一次的推開我。
其實,他想問她的是這一句,可話到嘴邊卻顯的那麼嘲諷而又可笑。
易喬喬,我真想知道我在你的心裡到底處於一個怎樣的位置,我在你心裡到底是什麼人。
立在黑暗裡的姑娘身影單薄而又倔強,嘴脣蒼白,垂在一旁的指尖微微顫抖,卻始終不肯開口。
又是一陣靜默,沒有人敢妄言。
封一元卻輕笑了一聲,伸出手兩指捏著眉間,而後微微擡頭,下一刻,他的渾身上下彷彿都結滿了一層冰霜,連說出口的話也帶著隆冬般徹骨的寒意。
“把人帶走!”話畢,拾階上樓而去。
眼看著一羣弟子慢慢向她逼來,易喬喬閃身擋住了他的去路。
“等一下!”
身側人身體一僵,目光有些動容,緩緩下移落在了她的身上,兩人近在咫尺,易喬喬甚至還可以問到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
她鼻尖發酸,心裡難受的翻江倒海,她看著他彎腰臉緩緩靠近自己,曾經吻過自己的嘴角此刻卻涌起揚起嘲諷的弧度,在她眼前頃刻間放大,好似針寸寸紮在心上。
“你既然沒有話要解釋的,這又是幾個意思?”
怔了一秒,她強迫自己對上他的眼睛。
“沒什麼意思,第一件事,我現在不能跟你們走,但殺人償命,天亮後我會回來找你們的,我絕不食言。”
“第二件事……”
她有些說不下去,因爲她看見眼前的一雙黑眸中風起雲涌,隱隱有發怒的前兆,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他失控的一面。
“易喬喬!你可真能耐啊,先承認自己殺人,現在還要出去一趟?你真當你有資格和我談判嗎?你看看你現在狼狽不堪的樣子,是要出去送死嗎?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要做什麼……難道就不能告訴我嗎?
易喬喬捱了他一頓吼,眼睫微顫,臉色驟然就慘白,只是倔強的咬著牙不肯回答,此刻眼裡滿是盈盈欲泣的淚光。
“第二件事,封一元,收回你對我那多餘的關心吧。”
“多餘?”他的嘴脣霎時失了血色“我他媽在你眼裡原來是多餘的?”
原來這就是自己一直以來尋求的答案,呵,真可笑。
封一元紅了眼,上前一步緊緊的扣住她的手腕,卻沒想到眼前的人此刻卻弱的像紙片似的,一個掙脫趔趄重重的跌倒在地,摔成一聲悶響。
他愣在了原地。
冰冷的地板上,她點了點頭,聲音弱的就像蚊吟:“是啊,所以那天的告白,也只是我少不更事,被你吸引了而已,如今想想真是可笑,我那根本就不是喜歡。”
“所以呢?”
易喬喬擡頭,虛弱一笑:“所以我收回我那句告白……離我遠一點吧,封一元,從此以後別管我的閒事了,算我求你了。”
她掙扎的扶著樓梯扶手站了起來,一瘸一拐的向樓下走去,在經過他身旁時,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輕輕呢喃。
“封一元,我們分手吧。”
心突然之間疼得抽搐了起來,易喬喬捂著心臟的位置,慢慢的離開了現場。
說起來也真是奇怪,明明全身上下都受了傷,怎麼偏偏心臟最疼呢?
有人想要追上去,卻看著會長立在黑暗之中一動不動的孤傲身姿,望而卻步。
心臟絞痛的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她背過了衆人,繼續一瘸一拐的向外走去,眼淚如開了閘的洪水頃刻間涌了出來。
不要回頭。
她告訴自己。
易喬喬你做的很好,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千萬不要回頭。
不要功虧一簣,
因爲……
從現在開始,你又成爲以前那個一無所有的易喬喬了。
……
凌晨,某一處荒廢的公園裡,一沓沓的紙錢在鐵盆子燃成了灰燼,帶著零星的火光,旋轉著騰騰昇起朝空中四散而去。
易喬喬蹲在火盆旁,用撿來的樹枝呆呆的戳著盆裡的火,漂亮的小臉上淚痕早已乾枯,眼睛卻像枯萎了的古井,毫無生機。
“徐爺爺,我給您燒點紙,我知道要不是我,你今天也不會死。”
“你不知道,他們都不知道,有些話我也只能現在跟你講了。”
“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說我是喪門星,說我是個禍害,誰沾了晦氣誰就會死。”
“我爸媽在我九歲那年就被那個妖怪殺死了……其實,我知道那個妖怪是衝著我來的,可是我卻一直想不通,他爲什麼那麼恨我!既然那麼恨我他爲什麼不直接殺了我!”
她哽咽:“直到今天晚上……呵,我才知道,原來……”
她雙肩戰慄,眼神恐慌:“原來它他不殺我只是爲了折磨我!讓我眼睜睜的看著我身邊所有愛我的人死在我面前!就像我九歲那年一樣,看著我爸媽葬身在火海里,自己除了哭喊卻根本無能爲力!”
她聲嘶力竭的抱著頭陷入痛苦的回憶中不能自拔,一旁的樹杈上有成羣燕雀驚起撲騰撲騰的朝外飛。
一時之間,除了荒涼就只剩下了孤單。
良久良久,天際浮現了一絲曦光,她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緩緩的站了起來,背脊筆直到倔強。
她說:“爺爺,你相信我,就算拼了這條命我也會給你還有我的父母報仇的,到那個時候……我再下來陪你們。”
凍到毫無知覺的手緩緩的伸進了衣兜,易喬喬緊緊握著手裡的硬幣,眼淚就跟斷了線似的,哭的不能自已。
她擡頭看向了遠方,魚肚白在天際漸漸浮現,近在眼前,卻又那麼遙遠的光芒。
“封一元,對不起,我剛剛說的話都不是真心的。”
“你那麼好,我怎麼會不喜歡你。”
”你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了,我怎麼捨得連累你。”
“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對不起”
“希望你能早點忘了我。”
……
一個小時前,她走進了那扇,塵封已久的青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