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是中國人萬家團圓的佳節。

大人小孩都停止了勞碌，享受著迎春的歡樂。

一條河，孕育著無數生機。比鄰而居的村莊，連日鑼鼓喧天，一場大戲已經開場；舞臺上，咿咿呀呀地唱著：

“相思的那個地方有條河，

浩浩蕩蕩喲水長流，

穆姊啊故事千千萬，

神仙谷的戀情最成愁；

遙遠的那個地方有條河，

風雨無阻喲問緣由，

直嘆那世事多輾轉，

滾滾的河流喲在把夢來求……”

哼著歌，季欣望了望窗外，心中有一點點的期待。煙雨濛濛，熟睡的大地，被隆隆的雷聲震醒。整個被春雨籠罩的陸離莊，以及穆姊河兩岸。那無垠地良田，在細雨的滋潤下，泛著清新刺目的綠色，正迫切地吮吸春風里的甘霖。

正是穆姊人辛勤耕耘的地方，也是他們豐收與希望的所在。那挾著微醉而溫和，打斷了綿綿細雨飄落的軌跡。以至田野里，河塘邊那些枯黃的敗草，也被誘使著，欣然搖曳不休了。

窗門忽然“吱”地給風吹開了，季欣小跑上前去關好了窗戶。春風帶進清新涼爽的細雨，輕柔地灑向他的臉上。順帶還同他開了個玩笑，吹過寫字臺上那本書，只翻得嘩嘩作響。這時，什么東西飄然落地，忙彎腰揀到手里一看，發現是隔壁村那丫頭的照片，于是想到那件事，就有些頭疼了：

“嘮！給你的。”那股濃香更深刻地湊近了他的鼻吸，卻是身著大紅滑雪衫的林姻然。朝他笑瞇瞇地遞過一樣東西，看著季欣受寵若驚地雙手接過。“謝謝你送我的那張春節賀卡，我很喜歡！不過這照片，也是我自認照得最滿意的的。你該知足了吧！記著，以后一定要抽空到我家玩呀！”

“是！我一定照辦！”他只顧低頭緊盯手中那方玉照，見伊也仿佛含笑溫情地瞅著自己。那身大紅的衣裙如火，披散著烏黑長發，噴薄出身邊那些花朵之外，笑得那般舒心無忌。以致季欣都癡癡不語，只想著那豐滿健美的嬌軀與群花共舞，吟唱不休了……正自心醉，忽覺臂上生疼，不覺驚呼出聲“哎喲！”見她面帶玩味的微笑，沒事般輕開纖指，清脆的話語連珠炮般向他發射而來：“看你傻樣，我就在你身邊，該望的不望！照片歸你了，以后有的是時間看！傻瓜，本姑娘再提醒你一聲，一定要去喲，否則后果自負！”

他嚇得渾身一激凌，這位可是得理不饒人的主。強自迎著她嚴厲的目光，故做幽默地低頭俯首道：“哈依！”抬頭人家那嬌艷的身軀已跑得老遠，身處前方叉路上了。季欣苦逼地聳聳肩，轉身下了無憂橋，遙望村口那棵枝繁葉茂的老松樹，這可是另一個人的必經要道，自己原本是想找那位的。

“季欣！你怎么在這兒呀？”說話間一個淡黃的身影迎了過來。伊面白如雪，明眸皓齒，笑吟吟望著季欣是欲說還羞。以致肩后兩條烏黑油亮的長辮，隨她的走動而左右晃動，拉扯著某人的注意力。她突然想起一事，挪了一下肩上擔水的扁擔，伴著那扁擔“嘎吱嘎吱”的輕響，那纖細頎長的身姿如同風擺楊柳，那么優雅至極。他剛要說話，她已然溫柔地笑了。“對了，你是領成績報告回來啦？！”季欣點頭稱是，又問道：“我正合計怎么沒見你去領，你怎么總是單溜呀？”　她嬌顏一紅，難得地給季欣一絲淡淡的笑容：“我才不愿，和那幾個油嘴滑舌的家伙們頂面呢。那個，林姻然是和你一塊回來的嗎？”

“當然，我是最后與她分手的。”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差點忘了，我正想找你哩。”

“是嗎？我也正等你呢。”他一愣，卻發現她似乎面帶不滿，只張大著嘴直瞪著伊如雪的嬌顏。

“你老盯著人家干嘛？！那天你教我做的題目，我終于想出了一種新解法，想找你看看對否。”她見他兀自呆立不動，掩口一笑。“又在想啥心事？難道還想著那紅顏知己？！”季欣見她似乎有些惱了，急忙辯解道：“我哪有什么心事？不過這放假閑了，想問你有什么新小說看看……”卻見她放下肩上那一對水桶，雙手一攤。“算了吧。我哪有什么小說，你倒應該找你那紅顏知己，她可是不論言情亦或武俠，都是蠻多的。我想人家可是想對，對某人投其所好了。”

季欣見她還有說辭，慌張間答道：“得了，葉瑩，你要有就借，沒有就算了，何必再三打趣我呢？”這位是順口一說，不料她面上倏地變色，恨恨地道：“你，你真氣死我了！”就彎腰挑起那對水桶，怒沖沖往河邊去了。

轉眼除夕在即，老天一改往日的溫和面孔，連接數日凜冽的寒風，將人寰化為銀妝素裹的世界。那所有的一切，如今全被一片純潔給掩蓋。昏黃無力的陽光下，穆姊河也少有地被凝上了冰蓋，這又成了老少爺兒們歡徹四野的樂園。

一股刺骨的寒風刮來，葉瑩下意識地一哆嗦，將小腦袋更深地縮進那雪白溫暖的圍巾中。耳邊是不遠處那好幾個頑童在冰面的嬉鬧聲，轉首望望那對冰上舞蹈的活寶，只是連連跺著那冷得發麻的雙腳，心底一個勁埋怨姻然，不該強拉自己到此處喝西北風挨凍。可人家上門來請，不賞臉又太不好意思……

林姻然嬌^0^喘沉沉，早已是香汗不止，只往河岸邊滑來，嘴邊熱氣騰騰：“唉，季欣，可熱死人，我要脫外衣了！”早將脖子上大紅圍巾扯下，又三兩下脫下鮮紅的外套，隨手往葉瑩腳下的雪地上一拋。抬眼望到正做原地踏步的葉瑩，脆生生地伸手笑道：“白雪公主，你也下來呀！”那葉瑩連退數步，只慌得連連搖頭。“我，我不，怕……”季欣剛好也溜達到附近，望著她冰膚雪肌，暗贊姻然所云確實。下意識將那雙淌著熱汗的手伸了過來，已將伊冰涼的左手掌握其中：“瑩瑩，勇敢點，好么？！”他的臉上滿是熱忱，話語雖輕卻飽含著無盡的鼓勵。她略一遲疑，心卻早已熱乎起來，這份真情不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嗎？那林姻然也不言語，早抓住了葉瑩另一只手。“下來吧！我才下來不也摔了好多跤，跌倒再爬起來，一會兒不就行了！”望望季欣已將葉瑩的左手抓牢，只低喝一聲：“季欣，跑！”當下拔腿就蹓，季欣又怎肯落后，加速拖著葉瑩與那位并駕齊驅起來。只嚇得葉瑩粉面煞白，大呼小叫：“別、別，慢點，慢……我受不了了！”眨眼間已是滑離岸邊百十步遠了。

葉瑩只覺得腿酥手軟，耳邊風聲呼呼，偏被那兩位牢牢拉住越發的飛速，更嚇得魂飛天外：“太快了，再快真要飛了……”那林姻然嘻嘻笑道：“飛就飛吧！對了，我們這叫“一水同飛”。“嘿嘿，真對，一水同飛。”葉瑩恐懼得了不得，哪還敢說甚么俏皮話。耳邊林姻然喘息道：“阿欣，唱吧！”“好咧！”他與她一樣，是不論在哪都是歌聲不斷的。她卻已引吭高歌起來了：“就像風一樣，四處游蕩，找個美麗的櫥窗，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他問起葉瑩：“瑩瑩，你還冷不？”“早就不了！”伊回答，嘴邊熱氣連綿不斷。姻然插嘴道：“這就對了！”言畢沖季欣點點頭，是詭秘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