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文玥拉著我的手上踩著結實的木梯上了二樓。我們的腳步聲在無人的殿閣中很有節奏地回響。“這是我們兄妹幾個年少時最喜歡的一處地方,閑了便到這里來玩兒,多是作詩作畫,一群人可熱鬧了。看,那邊一整架子上放的都是我們那時作的畫、題的詩。”
我朝她所指方向望去,兩排座椅之后擺設著一套又長又高的書架,上面擺滿了整整齊齊的卷軸。“可以打開來看么?”也不知道那時他們都畫些什么?
“可以啊。我也是閑著無事,便會來這里看看。如今也只有我一個人常來這里了。”她興致沖沖地朝書柜走去,一路上用手滑過一兩旁的座椅,發出輕微的響聲。而窗外,霏霏的小雨正下得正酣。
“姐姐,這里也有很多皇上的手筆哦,別的地方可看不到!”文喜在身后提醒著我,自己也是很開心地朝書柜跑了過去,左看看,右翻翻,手腳不停,嘴上還念著雜七雜八的東西。
“沐妹妹,你看,這是當年我畫的。”皇甫文玥從右面的柜臺上抽出一幅完好的畫,攤開了對我指指點點。我一看,原來是一幅春柳圖,筆觸有些生澀,卻已有些不凡的功底了。“公主畫得真好!讓我畫我可畫不出來!”
“還有,你看,這左面的都是皇上畫的。”我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全是由上等齊州宣紙做的精美卷軸。皇甫文昕的大作?我指尖一點,便從中抽出一只卷軸,小心解開系帶,就著桌面攤開,上好的宣紙鑲在褐色的底卷上,豁然是一幅垂簾美人圖。那美人衣著極為簡潔,手握搖扇,長眉連娟,微睇綿藐又顧盼生輝,撩人心懷,垂簾之下仿佛有股暗香襲人而來。這面孔似在哪里見過,又說不上來!待我細看落款,豐筆之下,宛如龍騰的字跡內容為兩句題詩‘黛眉開嬌橫遠岫,綠鬢淳濃染春煙’,然后是‘皇甫文昕仁圖二十五年拙筆’,卻未有提及畫中人是誰!想不到,以皇甫文昕的個性也能作出這樣的美人圖來,且畫功深厚,整個筆觸細膩非凡,將畫中人的神韻盡呈于紙上。
我盯著這幅熟悉的美人圖,一時又想不起倒底是在哪里見過圖中人,獨自納悶。
也許是我半天沒作聲,皇甫文玥湊了過來,看見我手中的畫,也呆了片刻,卻又沒說話。
“公主認識畫中人?”憑直覺我知道她應該識得畫中人的,否則她不會呆了片刻。
考慮再三,她開了口,仍是有隱瞞:“你還是自已問皇上吧!”
讓我自己問他?有什么不可以講的嗎?“那我不問了。”默默將畫重新卷起,系緊系帶,將其放回原處,隨手又抽了一幅,哪知打開一看竟又是先前的美人,只不過由坐姿換作了站姿,圖的右下方仍是兩句題詩。接下來打開的兩幅之中有一幅仍是這位美人!真是暈透了,難不成這一堆畫里大都是這位美人了?不看了,看了郁悶!相較皇甫文玥和小文喜雀躍無比的心情,我一點也開心不起來。他用了這么多筆墨去描繪這位美人,想來這人對他極為重要。原本是與我沒關點關系的事,我竟然不高興!意識到這一點,我真想自己抽自己一個嘴巴。
憑窗望雨,閣樓下的梅在霧氣里飄散著幾絲香氣,想是有些梅花已開了。“公主,你和小文喜繼續在這里賞畫吧,我先回宮了。”
“這就走了啊?”皇甫文玥咧著嘴,面前擺著一大堆打開了的畫,聽我說要走,一時手忙腳亂,畫卷落了一地。小文喜在一邊任勞任怨地拾掇著,不時歪著腦袋看我。
“嗯,時間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宮了,謝謝你帶我到這里來。”
她原本是無意的,沒想到讓我看到那些畫,見我堅持要走,也沒好攔我。帶著春菊走在回宮路上,我使勁在腦海里搜羅著倒底在哪里見過畫中人,卻怎么也想不起來。怪哉!不過,皇甫文昕的文才也是極出眾的,那畫就是最好的證明。
經過一陣七彎八繞,我竟帶著春菊走到了正清宮前,心想反正路過了,不如進去探訪一番!叫了門,宮女將我和春菊帶了進去,由于已登門去過一次,算是熟門熟路了,宮女也沒有專門去提前通告。等我們進殿時,才發現方昭儀正在仔細地描繪一幅早梅圖,筆底功夫真是了得!待她題了字,停筆后才驚覺我在一旁。
我行了禮,將目光從畫上移到她的臉上,靈光一閃之后驟然明白,她與那畫中美人有幾分相似,尤其是她那雙眼睛以及下頜部分!怪不得總覺得在哪里見過,又想不起來,原來是人有相似!可是,那畫……我便有了些不明白。
見我盯著她看,她‘撲哧’一聲笑了:“沐彩女怎么看入神了?”
我只好移開眼光,重新去看那幅生動之極的造詣之作,果然是才女,字畫均為一流。“是娘娘作的畫太好了,所以看得入神了。以后還要向娘娘多多請教才是!”嘴上這么說著,其實我心里暗笑自己那奇爛的才情!
“要是你喜歡,這幅早梅圖就送你罷!我也是閑來無事,即興涂鴉!”她說著就將已風干的畫卷起,遞了過來。
我心想,這敢情好,我正要找方法要她筆跡呢!她這么大方,我也不好意思不要是不?索性大大方方地接了過來,道了聲謝。接著又在她的正清宮瞎坐神聊一陣,我才拿著手中的畫,掖著心里的小算盤,高興地回了正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