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
年大成沒等來豐京和越城的問罪,卻等來了另一個噩耗……
這日,年大成依舊站在建章城樓最高處,望著越城方向,越是風(fēng)平浪靜,他的心就越忐忑,連著幾日,他的右眼皮就一直跳,心中不安之感愈發(fā)強烈……若越城還沒動靜,他就打算再次起身,去向周國主解釋一番。
背后有腳步聲,年大成敏感回頭,見散又凝跑過來,行禮道:“姑父,該用午飯了。”
年大成心事重重地往回走去,在將進(jìn)府門時,看到了一個慌張急促的士兵跑來,邊跑邊嘴里喊著“將軍”。
年大成駐足,等他上前來,問道:“何事如此慌張?豐京打過來了?”
那士兵喘著粗氣道:“不是……將軍,越城告急!”
年大成沒聽清,或者說,他沒聽明白,他走近士兵,問道:“越城什么?”
士兵緩了口氣,道:“吳夏列蒙率軍一路南下,現(xiàn)駐扎在距越城五十里之地,越城告急!”
此時,散庭鶴等人聞言走了出來,聽他講。
年大成努力理著這其中的邏輯,卻還是無法理清,道:“你亂說什么?吳夏的列蒙?那是誰?列烈的弟弟?他為何率軍攻打越城?”
士兵急道道:“將軍,千真萬確!”
年大成面色逐漸凝重,再到鐵青,用了半響,才難以置信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他踉蹌幾步,切先不追問為何要攻越城:“他們有多少人?”
士兵道:“列蒙只帶了五萬人……”
年大成怪聲:“多少?五萬?不是五十萬?”
士兵吞了一口口水道:“……五萬,只有五萬。”
“只有五萬人,他們是怎么突破我東越的北部邊境十?dāng)?shù)萬守軍的?”突然,他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他們還剩五萬對不對?”
他殷切希望士兵給他一個肯定的回答。
然而事與愿違,士兵硬著頭皮道:“將軍,據(jù)這幾日的消息,列蒙在從吳夏荊堂出發(fā)時,就只帶了五萬余人……”
年大成臉色已經(jīng)來回變換數(shù)次,憤怒、震驚,后來,甚至有一絲驚懼——帶五萬人穿越兩國千里,破數(shù)關(guān),竟能做到幾乎無傷亡,這樣的軍隊,真的存在嗎?
散庭鶴在一旁出聲道:“那列蒙是列烈之子,如今也不過十七八歲年紀(jì),怎得就如此厲害了?”
回神過后,年大成當(dāng)即返回府中,吩咐侍官整軍,他自己則披上戰(zhàn)甲,就要往外走,年夫人和年人辛見狀也不敢多言,散庭鶴道:“姑父,我跟你一起去!”
“誰都不許去!” 年大成道。
散庭鶴還要堅持,年大成擺手道:“不必?fù)?dān)憂,老夫戎馬一生,手底下各個精兵強將,難不成還怕他區(qū)區(qū)五萬人和一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
那報信士兵又上前道:“將軍稍安勿躁,列蒙只是帶五萬人打頭陣,三日前,列烈已經(jīng)親自帶著三十萬大軍越過邊境,向越城而來!”
年大成穿戰(zhàn)甲的動作一頓,繼而道:“來得正好,我到要去問問這個老賊,此番意欲何為!”
在建章的諸將領(lǐng)也聽到了消息,這會兒都聚集在了年府,個個義憤填膺,只等著年大成一聲令下,支援越城去。
只有方雷柏侯卻異常冷靜,他又將那士兵問了一遍話,對年大成道:“將軍,屬下認(rèn)為,此事不妨從長計議。”
方雷柏侯是東越年輕一輩將領(lǐng)中的佼佼者,年大成素來對他另眼相看,此時聽他有不同的想法,便示意他繼續(xù)講。
方雷柏侯道:“原先咱們還疑惑為何不見豐京前來問罪,現(xiàn)在看來,他們打的確實這個主意。”
年大成坐下來問:“怎么講?”
方雷道:“季初陽盤踞南域,大昌如何咽的下這口氣?北邊又出了吳夏和咱們的事,大昌并不是想聽之任之,只是近年連損大將,已無人堪當(dāng)大任!別說大昌朝廷同時以一敵三,就算單獨對上其中一個,都難有必勝把握,所以,前不久才從西疆將信武侯韓征調(diào)往南域?qū)Ω都境蹶枺瑫r,卻又不得不防著東越和吳夏,那么怎么樣才能讓我們同時無暇西顧呢?唯有讓我們互相打起來!”
年大成聽著,像是入定了一般,平日里的大好河山、國泰民安,轉(zhuǎn)眼間,卻已想見山河破碎、戰(zhàn)火紛飛……
亂了,這下,天下真的亂了!只怕是也沒有人會相信,唯有東越,是這場亂局中最無辜的……
他憤而起身,道:“事已至此,再去追尋考究已無意義,我不犯人,人卻屢犯不止,不管他是誰,既然來了,就休想活著離開!”
方雷點頭道:“列烈三日前就越過邊境,若腳程快些,只怕這兩日就能到越城,我們即便立馬出發(fā),等到越城,最快也在兩日后,而列蒙得到消息,必然不會讓我們那么順利挺進(jìn)——倘若這個列蒙真的如傳說這般厲害,他只需在我們前去越城的路上加以阻截,而列烈就可以長驅(qū)直入,直攻王城……”
年大成冷笑道:“那也要他列蒙能攔住我,黃毛小兒,他用什么擋我二十余萬大軍?”
“只怕,他真的能擋得住!” 人群中一個聲音冷靜道。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侯連升雙臂環(huán)抱在胸前,垂著眼睛,一副清冷淡薄之態(tài)。
見眾人的目光投過來,侯連升緩緩道:“將軍,我之前的主子代王在吳夏全軍覆滅之后,我便一直派人去查找真相,近日才得知,他們是被人使了連環(huán)計,誘進(jìn)吳夏北境密林,然后以火攻之,使計之人,只以區(qū)區(qū)十?dāng)?shù)人,就讓代王的十?dāng)?shù)萬人葬身火海!而這個人,就是列蒙!”
此話一出,人群中唏噓聲不斷,沒想到一生征戰(zhàn),鮮少失利的代王李引,竟將性名葬送在一個小孩子手里,不由得對這個列蒙畏懼之感再增。
侯連升繼續(xù)道:“不止如此,先前豐京派去越城的掌鹿監(jiān)使回程途中遭人突襲,之前大家都認(rèn)為是建章這邊做的,可后來經(jīng)查明,也是列蒙帶人潛入東越境內(nèi),殺人栽贓嫁禍……現(xiàn)在看來,他是想挑起東越和大昌之間的矛盾,吳夏好收漁翁之利。”
眾人已經(jīng)沒了聲息,先前的一腔怒火,仿佛被澆滅了一半,年大成也沉思不語,方雷柏侯道:“如此看來,這個列蒙小小年紀(jì)有謀略也有野心,竟是比他老子還厲害的角色。”
年大成不信邪道:“即便他是天將下凡,如今做殘害生靈、師出無名之事,即便是拼死,我也要去越城!否則,我罔為東越之臣,罔食東越之奉!”眾將領(lǐng)聞言,紛紛舉臂響應(yīng)。
方雷柏侯道:“去是肯定要去的,只是既然對手如此兇悍,咱們不能將寶全部壓在一處……”
……
散庭鶴執(zhí)意參戰(zhàn),年大成無法,翁婿二人一齊告別年夫人母女,共赴戰(zhàn)場。
散又凝在城樓上望著遠(yuǎn)去的軍隊,站了很久,散庭鶴臨行前囑咐他照顧好家里,不要到處亂跑惹是生非。
可是,他沒告訴這位一直把自己當(dāng)小孩子的大哥,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他再頑劣也該懂事了,其實他也很想跟大家一起去,可最后還是打消了念頭,自己去了能干什么?添亂嗎?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由心頭升起,仿佛人人都有事干,唯獨自己,像是被拋棄了。
但是想起姑母和大嫂,還有可愛的小侄女,又覺得自己作為男人,應(yīng)該好好去保護(hù)他們,等著姑父和大哥回來,想到這里,散又凝心情好多了,遙遙祝福離人得凱旋,便回去了。
卻不想,他自己的劫數(shù)也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