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著顧詩若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隨后又打開了辦公室的門。
“啪嗒”長手一伸,摸到了墻壁上的開關,昏暗的室內(nèi)頓時燈火通明。
“你先進去等我,我馬上就回來。”姜曷臣細心的將她帶到了辦公室里,隨后又轉身出門,只留下了這么一句話,也不等顧詩若回答就離開了。
看著被關上的門,她一臉茫然,微張的嘴,連一個字都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她其實是想說不用麻煩了,她自己擦點藥油就可以了....
衣服在來時濕氣已經(jīng)被扯的差不多了,只是那股子難聞的霉潮氣味令人忍不住捂鼻。
她也不好穿著這樣的衣服,這么臟坐在別人的辦公椅上,只能夠僵硬的站著,站不住了就用手撐一下桌沿,維持平衡。
余光觸及桌上那亮黃色的折紙星星,她微挑眉,伸手拿了起來,拇指和食指輕捏著棱角,抬手,仰頭,對著那亮目的燈看這星星,似乎有種它在發(fā)光的錯覺。
姜曷臣回來的很快,手里拿著一個紙袋子,推開門,走近了,看見的就是她站在辦公桌邊兀自出神的模樣。
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東西,被眼鏡遮蓋祝的眼眸暗了暗。
“你也喜歡折紙星星?”
突然而來的男人聲音驚了她一跳,看著自己手里還明晃晃的拿著對方的東西。
就像是小偷被當場抓到,莫名的心虛令她收斂下了周身的刺,悶悶的開口解釋,“抱歉,我只是看到了就隨手拿起來了,沒有要翻動你東西的意思。”
她是怕被誤會以為自己是那種到了別人私人區(qū)域就隨意走動,甚至是不經(jīng)過別人同意就隨手亂翻東西的人...
聞言,他推了推眼鏡,淡淡一笑,“不必多憂,我問這話沒有其他意思。”
姜曷臣只是隨口一問而已,沒想過她會這么認真又嚴肅的跟自己道歉又解釋。
他當然知道這個女人沒有動過他的東西,從進門的時候他就注意過了。
泥漬水污自成一路,直直通向辦公桌旁,看樣子,她是目不斜視,一直就呆在那一小塊區(qū)域沒有動。
當下心里閃過一抹贊賞,他不喜歡外人翻動他的東西,哪怕是他自己帶進來的人,他也不喜歡那人去肆意窺探他的私人空間。
看得出來,這個女人的涵養(yǎng)很好,也很有禮貌。
神情稍緩,眸中冷然也消退了不少,他將袋子放到了她面前桌上,淺笑道,“里面有干凈的衣服,你先去換掉,別感冒了。”
“...”順著他的動作望去,垂眸看了一眼紙袋子里的衣物,她抿唇,輕柔出聲,“謝謝你。”
她不跟人矯情,都跟著到醫(yī)院來了,又何必還要推脫?
假客套是得有,可是過度了,就不太得當了,不僅不會讓對方覺得你謙虛有禮,還會反感你怎么這么多事。
這正是她現(xiàn)在急需要的東西,她不會跟人客氣,拿好了袋子后,抬眸,平靜的望著他,問道,“請問洗手間在哪?”
姜曷臣眼眸中訝異一閃而過,這個女人好像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了他的認知,生平第一次,他對自己的判斷產(chǎn)生了質疑。
他本以為她柔弱,卻沒想到她倔強如牛,本以為她是處處有禮的大家閨秀,卻沒有想過她會接受他的幫助。
不過她這樣做,倒也是落落大方,進退有度,意外的,他不反感。
揚手一指,溫聲道,“里面有換衣服的地方,你將簾子拉好就是,我出去換衣服。”
顧詩若提著袋子的手緊了緊,微微頷首,眼看著他將干凈的衣服拿出去關上了門后,她才瘸著腳往里走。
簾子一拉開,她才發(fā)現(xiàn)里面別有洞天,一張簡單的床,深藍色的成套床品,簡約的衣柜和配套的矮柜子,床腳邊還有兩個小蒲團和抱枕,矮矮的小茶幾上擱置著茶具。
驚詫的挑眉,將臟掉的鞋子脫到了外邊,赤著腳踩在冰冷的瓷磚上,從腳底直竄上腦門的寒意凍的她一個激靈。
將簾子拉上后,她才脫下了濕衣服,將干凈的衣服換上。
許久,才聽見篤篤的敲門聲,她頓了頓,輕聲道,“我換好了,你進來吧。”
悉悉索索的聲音,隨后是噠噠的有力腳步聲。
“嘶啦”原本阻隔著外界的簾子被拉開,姜曷臣看著她身上的衣服,滿意一笑,好在沒有看走眼,穿著倒也是合身。
顧詩若自顧自的收拾著濕衣服,“謝...”
“打住”她一個謝字才出口就被打斷,姜曷臣輕笑了一聲,“今晚我聽的太多了,我怕耳朵起繭子。”
他打趣的話令顧詩若一怔,抬眸,對上那雙滿含笑意的眼睛,隔著眼鏡,那雙眼睛也亮的出奇。
她噗嗤一下笑出聲開,眉目舒展開,彎成了月牙,這還是她這一晚上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大醫(yī)生,在你免疫之前,我還是要說謝謝。”
看著她嘴角漾開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間他被晃了神。
她的長相其實是偏向于恬靜嫻雅的,給人的感覺淡淡的,卻令人很舒適。
露出這樣甜美卻不失爽朗的笑容,出乎意料的璀璨,姜曷臣唇角微揚,無奈的搖了搖頭。
還好,他不討厭跟她相處,至少跟聰明人打交道不會太累。
顧詩若將濕衣服塞進了袋子里規(guī)整好,頗為歉意的看了看他地板上的水污,“不好意思,我會幫你清理干凈的。”
他制止了她的動作,“不用了,病人為大,你先休息會。”
說著他轉身離開,沒有穿大衣外套,好在醫(yī)院暖氣很足,也不會感覺到冷。
將毛衣卷到了臂上,拿著拖把仔仔細細的將辦公室內(nèi)的泥污水痕拖干凈,期間,顧詩若一直都看著他。
明亮的燈光將黑夜照亮,如同白晝,那人微向前傾著身,有條不紊的拖著地。
可是她看著卻有些恍惚,那人身影變得模糊,隱隱約約她好像看到了傅云墨。
他不會做飯買菜,也不會料理家務。
好像一切的生活技能,他都不會。
在別墅相處的那一段時間,就只有他們兩個人,跟普通夫婦一樣默契又自然。
時常都是她在打掃,而傅云墨則是大爺似的坐在沙發(fā)上干看著。
記得有一次,是她累不過了,才硬是拖著他起來,他才接過了跟他嚴重不搭調的拖把。
只是那個時候,他身上穿著寬大閑適的家居服,側對著她,微俯著腰,那個男人好像無論做什么都很矜貴優(yōu)雅,一舉一動都賞心悅目。
看他做家務,也是一種視覺享受,心底會有一股暖意,那種暖意名為踏實。
可惜,傅云墨他不是自己一個人的,他有工作,有朋友和家人,她所在的圈子,是最微不可見的。
或許應該說傅云墨的生活,她從來就沒有真正踏入過。
“喝點姜水驅驅寒。”
她出神的時候,姜曷臣已經(jīng)拖完地了,還端來了姜水給她。
顧詩若輕點頭,下意識就想說謝謝,姜曷臣似乎是已經(jīng)料想到了,在她之前,就說,“謝謝。”
她一愣,看著姜曷臣嘴邊的笑意,微微彎起唇角,淺淺微笑。
接過了熱騰騰的姜水,小口抿著,捧著水杯也不說話,低著頭就像是放學后被獨自叫到了辦公室犯了錯誤的學生一樣局促不安。
“醫(yī)生這個職業(yè)雖然經(jīng)常跟血腥場面打交道,冷冰冰的,但我想我應該沒有到病人見了我就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步吧?”
他半是打趣半是戲謔的開口。
顧詩若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唇角抑制不住的微微上揚,“嗯~不過在我的認知里,醫(yī)生似乎應該是很嚴謹?shù)穆殬I(yè)。”
她挑眉,不甘示弱的回望著姜曷臣。
對方卻是滿不在意的微聳肩,“ok,第一次被病人嫌棄我處事不夠嚴肅認真,那么接下來,我就要好好端正醫(yī)生架子了。”
她知道他是為了緩解兩個人之間的尷尬,也懂他的用心良苦,托他的福
,她可以暫時忘掉那些不怎么令人開心的事了。
所以聽到他的話,顧詩若也不以為意,直到他拿來了干毛巾和冰袋。
看他半蹲在自己面前,冰冷的手碰到她肌.膚的那一刻,她輕顫了顫。
腳被他抬著擱置在他腿上時,顧詩若不自在的縮了縮,“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太臟了...”
姜曷臣在治病的時候完全像是變了個人,用力鉗制住她后縮的腳,“別動”
別說醫(yī)生這行潔癖多,這完全是扯淡,當醫(yī)生的嫌棄臟怕污的,還怎么治病救人?
他們要面對的可不僅僅只是外表的臟污,也不單單只是跟病人有肢體接觸。
若是有這么接受不了,還能夠當醫(yī)生做手術?
姜曷臣的一句話制住了她,因為這話她經(jīng)常從另一個人嘴里聽說。
她用力甩了甩頭,挫敗的無聲嘆氣。
真是要死,她怎么總是有事沒事就想起傅云墨?
動心了也不至于入藥這么深,要是被那個人知道自己真正的心思,他會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