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回去的時候,經(jīng)過無極宮正殿,蕭折靡站在那里不動,目光一直盯著那把雕龍飛鳳的寶座。
齊王負手而立,想了想滿含興味地說道:“你是不是很想去坐坐那把椅子?”
蕭折靡點頭,將手攏在袖子里,死死地捏著那把淬過劇毒的匕首。
“我真想知道,你們拼了命也要爬上去的那把寶座,究竟有多軟,有多么讓人迷醉。”
齊王挑眉點頭,甚至笑得很從容:“那你就去試試看。”
她手心開始出汗,每走近一步,就覺得腿軟一分,但蕭折靡表面上仍然走得很鎮(zhèn)定,即便腳下像一團棉花,她也終于踏上丹陛,站到了這把寶座面前。她伸出了手,背對著齊王,緩緩撫摸寶座的扶手,其次是軟墊,再然后是靠背,最后她心滿意足地直起腰,轉(zhuǎn)過身坐了下去。
那把匕首,就這樣被藏在了寶座的軟墊下,但她坐下之后卻并未感覺到任何異樣。
因為她很聰明地壓在角落,而不是正中間。
“感覺如何?”齊王望著她姿態(tài)愜意地端坐在龍椅上,身上華雅的杏花紅寬袖裙裾四散鋪陳,一瞬間竟讓人有種錯覺,以為她本該如此威儀萬千地坐在最高處。
蕭折靡隨即站起身來,轉(zhuǎn)頭望著齊王,笑道:“美不勝收,尤其是當(dāng)我俯視皇叔的時候,只覺天下威權(quán),俱在我掌中矣。”
“哈哈,朕還以為,只有男子有這樣的野心和胸襟。”齊王不怒反笑,但他的笑容總是讓人覺得很怪異。
蕭折靡挑眉一笑,走下來認真地說道:“男子能做,女子亦無不可。”
齊王嘖嘖地嘆了兩聲,像在感慨,又像在惋惜。臨走前他說道:“須知你越是這樣獨特迷人,朕越舍不得留下你……”
留下她?留下?
蕭折靡輾轉(zhuǎn)反側(cè)思考他這句并未說完的話,這句話聽起來很奇怪,根據(jù)上半句的意思,應(yīng)該說“舍不得放開”,亦或者是“不能留下”,舍不得留下是什么意思?
宮內(nèi)氣氛詭異,誰都伺候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就等著兩日后見分曉。
在各方人馬的殷殷期盼中,這一天終于來了。
十二月二十六日辰時一刻許。
整座帝京的百姓都感覺出不對勁來,紛紛閉門謝客,連生意也不做了,東風(fēng)卷起枯葉吹在空曠寂寥的街頭,竟然真的稀稀拉拉沒幾個人影。只見片刻后中心大街街頭塵土飛揚,黑壓壓一片兵馬隊列整齊地快速向前推移,只聽見鏗鏘有力的跑步聲和兵戈與甲胄撞擊發(fā)出的,讓人膽戰(zhàn)心驚的聲音。
齊王坐在無極宮的龍椅上,右邊坐著皇后和朝陽,左邊坐著蕭折靡,蕉寧夫人稱病不到。
順著下去依次坐著重儀太子和二皇子姬華云,二皇妃因為有孕不宜出現(xiàn)在這種場合,所以也并未跟來。再下去是朝中一品大員分列兩行。
無極宮宮門大開,首先是三層羽林衛(wèi)和神策軍嚴密防守,接著下去才是垂首以待結(jié)果的文武百官。
齊王言笑晏晏,端起酒樽四下環(huán)顧道:“朕久病臥榻期間,有勞諸位愛卿盡心輔佐太子主持大局,朕甚感欣慰,來,共飲一杯。”
眾人直呼不敢,紛紛舉杯滿飲。
還不等他們將酒樽放下,齊王便猛地冷笑了一聲,突然說道:“只可惜這種輔佐讓某些人起了不臣之心,有了不該有的念頭!竟然妄圖加害于朕,簡直囂張至極!”
頓時眾人都閉口不言,重儀太子只是面帶諷刺笑意,淡淡地看著齊王,也不插嘴。
一位殿閣大學(xué)士又站起來習(xí)慣性地和稀泥,打著哈哈道:“圣上息怒!臣等惶恐,不知又是什么人在圣上耳邊造謠,但那是絕沒有的事情。連日以來百官無不期盼圣上早日痊愈,太子殿下也是一片孝心天地可表……”
萬隱面色古怪地低聲咳了兩下,大概是被自己的唾沫嗆到了。
“哼哼!一片孝心天地可表?朕看太子是一腔野心日月可昭!”齊王玩味地復(fù)述了一遍那句話,然后乍然臉色一沉,重重一掌拍在御前案桌上,怒道:“朕身體好得很,豈會無緣無故就病得起不了身了?那是太子利欲熏心喪心病狂,指使宮內(nèi)宦官在朕的膳食中下毒,迫使朕人事不知!而后又連番犯下滔天大罪,假傳圣旨、殘害忠良、最后把持朝政,竟然還想臨朝稱制,將朕暗殺!簡直豈有此理!”
齊王說著驟然站起身來,將手中的酒樽狠狠砸在太子桌前,指著他道:“為了篡位,竟然意圖弒父逼宮,朕看你簡直無法無天了!事已至此,你還有什么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