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水園裡崗哨很多,有些仍是東方汐的雲旗箭隊,聽宮雪衣說,孟家所有的男丁關在一處,女眷關在一處,只等候皇帝下旨。不過孟家父子,有可能會被押解進京。
宮雪衣帶著我,沒花多少力力氣便進了關押孟廷飛之處,看來這裡的人大部份是認識他的,見了他也都客氣有禮。他站在門外,淡淡道:“無垠,你去吧,我在外面等著。別耽擱太久。”
我猶豫了一下,突然有一點點後悔。我不知道我爲何會來見他,在這之前,我覺得自己是恨他的,恨他不擇手段,算計了這麼多人,搞出這麼多事,還差點兒**於他。可是孟死的那一刻,如此悽慘,竟讓我……狠不下心。
深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慢慢地走了進去。屋子裡四面門窗外緊閉,顯得有些昏暗,我不由得站了站,適應了一下,才往屋裡四下打量。這個屋子裡簡單得只有一張牀,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孟廷飛坐在牀頭上,陰暗得幾乎看不清。我站在原地,忽然平靜下來,只是淡淡地看著他。
孟廷飛擡起頭來,眼光在我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慢慢地轉開,冷冷笑道:“嚴老闆如今是來看我如何落魄的嗎?”
我嘆了一口氣,走到他跟前,道:“廷飛,你可有想過會有今日?”
孟廷飛哼了一聲,說道:“今日如何?成王敗寇,我沒什麼好說的。如果再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
我愣了一下,突然生了一股怒氣,直聲道:“還要這樣做?這就是你孟廷飛做人的原則?”
他擡起頭來看了看我,忽然輕笑道:“我的原則?我孟廷飛能有什麼原則?無垠,你告訴我,如果我當初願意放棄一切,跟你海角天涯,你是否會跟我走?”
我沉下眼,沒有說話,他自嘲地笑道:“你不會,就算我把所有的一切都給你,你也不會跟我走,對不對?”
我吸了一口氣,嘆道:“你並沒有問過我,你怎麼知道我會不會願意?”
他猛地擡起頭來直看著我,眼睛突然有了一絲光彩。他伸出手來拉住我,輕聲喚道:“無垠……那你告訴我,你願意嗎?”
我幽幽地看著他,半晌才嘆道:“現在,已經遲了。”
他眼光一黯,苦笑道:“不錯,是遲了。太遲了!如今我已是階下之囚,有什麼資格跟你說這些?!只是,我想告訴你一件事,如果當初有人問我,天下與你,只能選其一,我……只想要你。”
我眼眶突然一熱,不自在道:“你現在說這些做什麼?我只想問你,你爲你所做的一切,可有半點後悔?”
他忽然一笑,道:“後悔?我只後悔,低估了東方汐!”
我怔住,忍不住問道:“你何時知道他就是明南王?”
孟廷飛站起身來,在我面前站定,冷笑道:“除了明南王,誰有本事將雲旗箭隊調來雲海?只不過我沒想到,他竟然敢冒殺頭的風險出兵!畢竟遼東王與他並無半分交情!爲一個無親無故的人冒這種風險,絕不是明南王會做的事!”
我低頭不語,他哪裡知道東方汐的心思?孟廷飛偏頭看了我半晌,方纔說道:“難道,他當真是爲了你?”
我心裡一沉,道:“你想太多了。我哪有那個魅力?你以爲人人都跟你一樣,就喜歡一個寡婦?”
孟廷飛在我身旁來回地踱步,道:“是嗎?我倒不這麼覺得。以前我以爲,我爲了你,不管家人反對,想方設法,提前舉事,已經夠瘋了,可沒想到,比我更瘋的人,居然是他。爲了你,他不僅擅出藩地,還冒險出兵!在船上時,他看我,就象看一個仇人。如果你說他對你無意,誰會信?”
我止不住嘆道:“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我今天來看你,只不過……是受人所託。”
孟廷飛臉色一沉,道:“受人所託?誰?”
我低聲道:“孟。他……臨死之前求我來見你最後一面。”
孟廷飛身子一震,失聲道:“他……死了?他不是……逃出去了嗎?”
我也吃了一驚,呆呆地看著他,那孟還當真是個死忠之人,拼死逃了出去,只是爲了……來求我見孟廷飛一面?!
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不出話來。孟廷飛冷冷道:“他跟你說了些什麼?”
我嘆道:“他……只是求我來見你最後一面。他說,你想見我。如今我也來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孟廷飛一把抓住我,眼光在我的臉上打轉,神色複雜,問道:“你爲何會來?你心裡,肯定恨我,爲何還會來?憐憫?還是同情?”
我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忍心連一個將死之人的要求也置之不理。”
他抓我入懷,連聲道:“只是這樣嗎?難道在你心裡,當真對我半分情意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