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和云萬里到達小山坡的時候，周小芹已經站在坡上翹首以望，不過因為她是詭，一般人看不到她罷了。
她有些意外宋詞還帶了一個人來，這人她認識，就是他半夜抓住了馮醫生的那位警察。
不過，宋先生帶他過來干什么？周小芹有些不解，但還是迎了上去。
“周阿姨。”宋詞遠遠地就向她打了聲招呼。
“宋先生。”
周小芹有些吃驚，這還有外人在呢，他就這樣明目張膽地跟自己說話？
好似看出周小芹的疑惑，宋詞主動介紹道：“這是云警官，我就是找他幫忙，準備把孫奶奶送去市養老院，他們局里和養老院每年都有合作，有他幫忙照看著，我想孫奶奶也能安享晚年，不用再如此辛苦。”
做好事，也要說清楚，何況這也是周小芹的心愿，說得越清楚，她才會越安心。
周小芹聞言有些恍然，滿是感激地向云萬里道了一聲謝，當然，她也知道云萬里看不見自己。
雖然因為宋詞在和自己說話，對方聞聲看向這個方向，但是目光明顯沒有落在她的身上。
“你喜歡就好，喜歡喝就多喝點。”說著就要起身去拿。
“媽……”
“在家呢，你們也是來得早，要不然她就出門了。”周小芹笑著說道。
“孫奶奶。”宋詞叫了一聲，把手上的東西放在了門前。
“孫奶奶，我來看伱了。”宋詞來到窩棚前，沖著里面喊了一聲。
“差不多這個意思吧，那日我來見你，才發現，原來周阿姨因為放心不下你，一直待在你身邊，沒有離開……”宋詞解釋道。
“知道了，我跟你不是說這個。”
“孫奶奶，你是不是有什么顧慮？或者還有其他什么問題？”宋詞問道。
而見宋詞說得如此認真，不似作假，孫小菊的臉色也變得認真起來，從椅子上站起來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云警官，你要走了啊，麻煩你跑一趟，我送送你。”孫小菊見狀，趕忙站起身來。
宋詞不愿意就此事一直扯皮下去，于是指了指身邊的云萬里道：“這是云萬里，云警官。”
“就是能與詭溝通。”宋詞解釋道。
就在這時，孫小菊端了兩杯——橙汁出來，宋詞有些吃驚。
“那也不行的。”孫小菊堅持。
這樣的窩棚，四面漏風，每年冬天，對孫奶奶來說，都是一種煎熬，熬過去了就是又一年，熬不過去，那么就是生命的終結。
“你怎么又買了這么多東西啊？你人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這些東西你拿過去。”孫小菊見了，臉上有些不高興地道。
而宋詞也有些撓頭，他也沒想到孫奶奶竟然不同意，去養老院不是好事嗎？再怎么說，也比現在窩棚強。
“你先坐下。”
“老人家，你好。”云萬里聞言，打了聲招呼。
周小芹想了想，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雖然趙長青已經洗白，成為一名合法商人，但是他過去可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混子。
“那要說什么？”
其實云萬里對宋詞所謂積攢功德的那一套說辭，并未完全相信。
宋詞：……
而且就因為是成年，所以有的話既然宋詞不愿說，云萬里也不好直接追問。
孫小菊聞言有些驚訝，有些心動，更多的卻是遲疑。
宋詞說著，解下手上的一串護符。
宋詞注意到門口有一個紅色塑料凳，似乎是專門為他準備的，心里很是復雜。
“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我媽和你女兒是朋友？你還記得不？”
“養老院？那要好多錢的。”
宋詞喜歡喝，讓她顯得極為高興，滿臉的皺紋似乎都洋溢著笑容。
“神漢？”孫奶奶有些驚訝地看向宋詞。
孫小菊說著，轉身走進窩棚，宋詞無奈，只能招呼云萬里先坐下。
孫奶奶聞言，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在說給宋詞聽，似乎也在說給自己聽。
宋詞耐心解釋道：“這事并不麻煩，而且我都已經跟云警官說好了，養老院那邊都打過了招呼，你人過去就行。”
別看孫小菊一副笑呵呵的模樣，看似很好說話的樣子，但是宋詞卻知道，這是一種變相的拒絕和堅持。
“小宋，你來啦。”
“那這樣，我讓周阿姨親自跟你說吧。”
“走吧，我們上去看孫奶奶吧，孫奶奶沒出去吧？”
然后一臉期待地看著宋詞。
“我讓云警官幫忙找的養老院不要錢，是國家開辦的，專門為了照顧像你這樣的孤寡老人。”宋詞解釋道。
左眼跳就會相信今日會有好運，右眼跳就是封建迷信。
“你先平復一下心情，你這樣激動，我哪里敢讓你和周阿姨見面？”
周小芹有些茫然地搖了搖頭，她也搞不清母親在想些什么。
“還能去哪里，她又沒什么經濟來源，去拾些廢品賣倆錢。”
“先不忙，孫奶奶，你坐，我有話跟你說。”宋詞趕忙把她給拉坐下。
里面一個聲音，滿是喜意地問了一聲，然后還沒等宋詞回答，就見孫小菊匆匆從窩棚里走了出來。
“不要錢啊？”
見宋詞接過杯子，孫奶奶顯得特別高興。
宋詞沒有說什么客氣的話，直接伸手接了過去，孫奶奶不但特意買了果汁，還買了新的杯子。
云萬里聞言，看向旁邊的宋詞，詢問他現在怎么辦。
她也將沒有其他機會，可以安排母親以后的生活。
而在農村，神婆神漢尤為盛行。
“但是你可能還不知道，我其實還是一個法師，一個通靈者……”
不過也從側面證明了一件事，幫助這些詭，不單只是因為功德，還有其他一些好處。
見孫奶奶情緒稍微平復了一些，宋詞這才把手上的護符遞了出去。
宋詞大口大口地喝了兩口，然后長舒了口氣，笑著對孫小菊道：“很甜。”
見此，宋詞也沒有勸說，而是掏出鑰匙，遞給云萬里道：“你先去車上，我有些話要和孫奶奶說。”
“警察同志，你也喝。”
老母親已經接受了她去世的事實，傷心一次就夠了，她不想讓母親再為她傷心第二次，而宋詞也尊重她的選擇。
宋詞完全沒有要讓周小芹顯出身形的意思，這也是她自己的意思。
最后卻在宋詞的詫異目光中，搖了搖頭道：“云警官，謝謝你，我還是不去了，我現在住在這里好得很，還有小宋，也謝謝你的好意，讓你費心了。”
“你要和我說什么呀？”孫奶奶笑呵呵地問道，實際上她也猜到宋詞要說些什么。
宋詞頗有些無奈，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勸說，只能看向旁邊周小芹，想問問她，有沒有什么別的招，能讓孫奶奶同意。
他說著指了指旁邊的宋詞，把功勞都讓給了他。
“孫奶奶，我今天來，就是為了解決你以后生活問題，馬上天冷了，你還住在這窩棚里肯定不行，你要是有什么顧慮，你跟我說，我幫你解決。”宋詞神情嚴肅，言辭懇切地道。
他并未戳破周小芹與自己母親壓根就不是朋友的謊言，沒有那個必要，很顯然，旁邊的周小芹也明白宋詞的意思。
“我沒事，小宋，你說的是不是真的，我要怎么才能見到小芹，她現在還好吧……”孫奶奶抓著宋詞的手追問道。
孫小菊的老家是南方的，那邊的神巫文化尤其發達，幾乎可以說是一村一廟，有供奉土地的，也有供奉無名小神的，還有供奉佛道神靈的等等，不一而足。
趁著孫奶奶回了窩棚，宋詞向周小芹詢問。
看著眼前的母親，周小芹輕輕叫了一聲。
大家都是成年人，只有利益才是驅使一切的動力，哪有無緣無故的愛？無緣無故地好？
“法師？”
而云萬里聞言，看向眼前的虛空道：“你不用謝我，我只是應他的要求，幫他的忙而已。”
“孫奶奶，你先別管他，我有些話單獨跟你說。”宋詞拉住她道。
宋詞第一次跟他這樣說的時候，他就沒有完全相信，因為那時候，宋詞正在幫助趙長青完成心愿。
“是小宋嗎？”
孫小菊聞言看了看云萬里，然后又看了看宋詞。
周小芹在旁邊也是滿臉焦急，她能找到宋詞幫忙，是她的幸運，是老天爺開眼，要是母親不同意，她一切的努力將會前功盡棄。
“謝謝。”云萬里見宋詞接了過去，也伸手接過。
“孫奶奶是有什么顧慮嗎？”
剛才還在說人死后什么都沒有，現在卻又追問起周小芹好不好。
“那就麻煩云警官再說一聲，我不去了，不給你們添麻煩。”孫小菊依舊笑著道。
“不激動……不激動……”孫奶奶聞言連忙道。
“沒什么顧慮，就是不想給你添麻煩，你能來看我，我已經很開心了。”孫奶奶笑呵呵地道。
至于云萬里的身份，她倒是并未質疑，因為云萬里正一身警服呢，這也是宋詞特別要求的，對老人來說，如此更加容易能取得信任。
隨著護符落入周小芹的掌心中，她的身形憑空出現在了二人面前。
“周阿姨在向你表示感謝呢。”宋詞向云萬里道。
但在來的路上，還是忍不住好奇，旁敲側擊詢問了一下，宋詞又給了他一個看似合理的理由，他也就不好再繼續追問下去了。
這也是大多數國人的狀態，在信與不信之間搖擺，就如同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孫奶奶笑呵呵地看著宋詞，很顯然，她并沒有信。
“什么問題也沒有，你們坐，我去給你們倒杯水。”
“不客氣，不客氣，你們能來看我，我已經很高興。”孫奶奶笑呵呵地道。
所以才會對宋詞如此不遺余力幫助別人，心生疑慮，覺得應該不單只是積攢功德，應該有其他什么好處。
“我知道你要來，這是我特地從超市買的，聽說很好喝。”孫小菊笑呵呵地道。
“你決定好了？”宋詞小聲問道。
宋詞扶著她坐下，生怕她一個激動，出來什么問題，就得不償失了。
“隨便買了點東西，沒花很多錢。”
“她準備去哪里？”宋詞有些好奇地問道。
可她說這話的時候，已經開始激動了。
“老人家，不用，不用……”
孫小菊臉上露出遲疑之色，她的話意思很明顯，她沒有錢，要不然也不至于住在這里。
雖說不至于殺人放火的程度，但是壞事可也沒少干，幫助他能積攢功德？
別逗了好不好？
云萬里的疑惑也就來源于此。
“是這樣，孫奶奶，已經入冬了，我見你住在這窩棚里也不是個事，所以我拜托云警官，幫你在市養老院安排了個住處，以后你就住養老院，有人照顧，肯定比現在強。”宋詞言語懇切地道。
“對，不要錢，你看你有沒有什么東西需要收拾一下，我已經跟那邊的工作人員打了招呼，今天就可以帶你過去，幫你把手續辦了。”云萬里也在旁邊幫腔道。
“小宋……，唉，你要跟我說什么？我說了不去，我現在住在這里好得很。”
要不是知道宋詞能看到詭，任何人看到他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都會認為他是神經病。
“小宋，你不要哄我老太婆開心，人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孫小菊看到宋詞，咧嘴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接著目光有些好奇地看向宋詞身邊的云萬里。
“當然記得，要不然你怎么會來看我這個老太婆。”孫奶奶笑呵呵地道。
“當然是真的，不過等會你見到周阿姨，不要太激動。”宋詞道。
“我沒事，我沒事……”
“警察同志，你……你好。”孫小菊有些遲疑地打了聲招呼，有些不解地看向宋詞，不知道他帶來一個警察是什么意思。
“宋先生，要不您讓我見見她吧。”周小芹略作猶豫，最終還是決定和母親見上一面。
云萬里大概也猜到一些，也沒多問，接過鑰匙站起身來。
宋詞聞言只能沉默以對，心中暗嘆一聲，五味雜陳。
“小芹啊，你回來啦。”
此時的周奶奶，卻并未像宋詞想的那樣激動，人顯得非常平靜，她起身上前，拉住周小芹的手，仔細打量著她。
“回來就好。”
一如過去，每天迎接女兒回家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