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墨在虛空臨風而立,無數妖魔涌入他的袖口里。
此刻他靜默無言,好似站在天地宇宙的中心,能把握日月星辰的旋轉。不止江城的生靈,方圓百里內的生靈,都能感受到一股浩蕩的威嚴。
天空中,星空出現,群星璀璨。玄武七宿橫跨天際,星華之力洋洋灑灑落在塵世中。
適才被妖魔之氣污染的花草樹木、斷壁殘垣,皆受了這股星華之力的滌蕩,一時間變得無比清凈。
沉墨看向蛇魔,知曉它是此次江城劫難的元兇,袖口爆出刀鳴。
刀光沿著玄妙的天地玄理,如法則規律一般運行。
不可阻擋!
虛空生出嗚咽之聲,似鬼神哭泣。
蛇魔竟發不出任何聲音,呆呆地看向天空中刀光降臨,它感覺好似春風拂過,便再無其余。
這是無可形容的一刀,似乎詮釋了生命的含義,意蘊難以形容的感動。
蛇魔的身軀永遠地被斬成兩段,且無法縫合。
來自柴刀鐵銹的詛咒,注定讓它要流盡鮮血而亡,這是一種殘忍又慢性的死亡。
它喜歡如此折磨別的生命,萬萬想不到有一天,它會被人如此折磨。
旁邊看到這一切的熊山君心中生出敬畏不已的情緒,在那如法則規律般運行的刀光面前,它心中生出自身渺小如塵埃的感覺,高大的身影竟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
它很清楚,它也擋不了那樣的一刀。
揮出這樣一刀之后,沉墨在旁人眼里,愈發高渺出塵,好似天人降生世間,黑發飄揚,道服如墨,眼神平靜得彷佛山崩海嘯,都無法驚動他絲毫。
這樣一種平靜,有著無可言語的破壞力,擊潰了熊山君的心防。
他從未成見過這樣可怕的敵人,心靈受到難以形容的打擊。
沉墨在它心神震顫下,拔出了天罪劍,劍光如河沖擊到熊山君高大的身影前,一時間熊山君堅若金石的身軀在劍河沖擊下,響起一聲爆鳴,震蕩虛空。它的妖軀在這股震蕩力量下懸浮起來,口中鮮血不住流出。
熊山君終于從妖心的震撼中回過神來,內視妖軀,看到臟腑出現諸多裂痕。
而沉墨一刀一劍,便即重傷兩位大妖,卻依舊從容平澹,彷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熊山君低頭,才發現自己妖軀上還出現了許多細密的孔洞,妖血好似水線一樣往外爆射。
久違的虛弱感如暴雨一般襲來,讓它眼皮子打架,想要閉合。
水臟雷化為黑色的繩索,透著恐怖和詭異,將兩個大妖綁在一起,收入袖里乾坤中。
無孔不入的水臟雷,亦瞬息間制住它們體內的竅穴,使其妖力無法運轉,也沒法借用天地之力。
江城中每個人都爆發出巨大的吼叫聲,劫后余生的情緒在城中激蕩。
沉墨的目光越過人潮,來到柳晚晴身上。
而柳晚晴也只看著他。
數年不見,柳晚晴依舊和過去一樣平平無奇,但是眼角多了一點成熟女子的滄桑,皮膚也沒有過去那樣有光澤。
“若要修道,可來五臟觀尋我。”沉墨沒有下去寒暄和客套。
這是沉墨對老相識的照顧。
只是選不選,在柳晚晴自己。
修行的道路,越往后越是孤獨,時光會沖澹感情,也會殺死舊識,這是沉墨早就預料到的事,所以他沒有多少感慨。
這一次沉墨降妖除魔的動靜足夠大,想來江城會迎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安穩。
沉墨回轉五臟觀。
伴隨人皮古經內容的傳播,在磨難中,人族會迎來一個修行盛世,或許十年,或許二十年,或許三十年,人族總會再次成為這片天地的主宰。
回到五臟觀,沉無心早已備好茶。
沉墨喝了一口,“茶涼了。”
沉無心:“那是你去太久。”
沉墨不肯承認,溫茶斬妖魔的事,居然沒裝逼成功,可惡。肯定是茶的問題。
“不,是茶的問題。”沉墨態度很堅決。
沉無心不肯退讓,“不,分明是你去太久了嘛。”
“好無聊啊。”沉墨岔開話題。
沉無心眼珠子一轉:“要不我們去看武湟和老武湟的決戰?等他打完之后,你直接去水月庵復活你的好兄弟就好了。”
沉墨:“這樣不好吧,畢竟武湟大哥他說不用我們幫他。”
沉無心:“不幫不代表不觀戰,你去不去?”
“去。”若說不好奇,那肯定是假的。
沉墨拿下兩個大妖之后,其實有點意興闌珊。他把兩個大妖丟出來,交給殺生道童炮制,拿去給不死樹虛影做肥料,囑咐它好生看守五臟觀,就帶著沉無心離開。
反正沉無心在他身邊,這天地間就沒人能動她。
沉無心顯然知曉武湟在哪,指了個方向,沉墨便和她飛過去。路上沉墨詢問,“這幾年你結的仇家有哪些?”
“東海龍魔,孔雀妖圣,西域蓮花密宗……”
沉墨聽后,微微沉吟,“我看我們還是回五臟觀好了。”
沉無心:“怎么,你怕了?”
沉墨:“我在研究,怎么布置一個絕世大陣,把你這些仇家引過來,到時候拿來當肥料。”
沉無心:“……”
她心里腹誹一句:不愧是你!
…
…
庭花靜寂,中天月圓。
拜火教教主沉小風,出現在晉陽長公主府邸。公主府占地極大,園林甚廣,精致迷人,有南方水鄉的風格。
沉小風獨立橋頭,微風吹滿袖袍。不遠處晉陽長公主持著一把長劍,滿臉怨毒地看向他。
沉小風毫不在意晉陽長公主的殺意,注視流水,那水中明月隨著水流分化萬千,好似千萬不同的鏡子碎片,能從每一面鏡子看到不同的景象。
而他看到了在高空中飛行的沉墨兩人。
沉墨似乎有察覺,揮了揮袍袖,刀光閃過,斬斷他的窺視。
“沒想到這小子進步之快,遠遠出乎我意料。”沉小風發出的聲音有著歲月的滄桑。
他又看向晉陽長公主,“大侄女,你不要這么恨我,殺你父親的又不是我,是你的夢中情人呢。”
長公主冷哼一聲,“幽冥教主,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當年給他看的閻羅天子功大有問題,使他先殺死了我母后,又不知不覺間著了你的道,魔心失控,才失了算計,最終敗亡在沉墨手里。歸根結底,都是你在其中搗鬼。”
幽冥教主略帶驚詫,“沒想到你都知道了,我倒是小看了你。只是你父親他也想算計我,我不過是先發制人而已。我如果不動一點手腳,身死道消的就不是閻羅殿主,而是我了。”
原來沉小風竟是幽冥教主的化身。
長公主知曉他和魔界圣者朱煌還有秘密聯系,如今更是悄無聲息控制了長公主府,作為他在神都的秘密巢穴。
“我不管你有什么陰謀,如果你敢動冰云一根汗毛,我會讓你任何計劃都成不了。我說到做到。”
幽冥教主微笑:“你放心,我也不會跟沉墨為敵,更不會對付我的侄孫女,我只是想要一面鏡子,而且這個鏡子的主人,恰好也是你的情敵。”
“你是說沉無心?”長公主驚訝道。
幽冥教主澹澹一笑,“你們姑侄眼光倒是一致,都對沉墨有好感。不過沉無心她身上有我必得之物,但她先有武湟為她護法,如今又有沉墨在她身邊,實在讓我難以下手。不過我很清楚,沉墨一向恩怨分明,他如今實力大增,肯定不會放過跟他結下仇怨的朱煌,一定會對朱煌下手,以他一人之力,未必能殺朱煌,肯定會找幫手,屆時武湟很可能助他一臂之力。那時候就是我對付沉無心的機會。你只需要幫我拖住你的皇兄即可。”
長公主沉默:“我不會做這種骨肉至親相殘的事。”
幽冥教主:“不急,反正你還有的是時間考慮。對了,我提醒你一句,閻羅天子功既然有問題,那么我那侄孫女身具閻魔圣胎,你猜她會不會遇到同樣的問題?”
長公主神色一變,“你什么意思?”
幽冥教主:“我只是善意的提醒而已。對了,我的事,你最好不要透露給沉墨知曉,否則我擔心侄孫女會出事。”
長公主:“你也是名震天下的大人物,手段如此卑劣,實在令人不齒。”
幽冥教主:“誰叫沉小子現在是越來越厲害了,若是他先我一步成就天人,只怕我也得躲進九幽,取得地藏金身之后,才敢再出現在世間。要不是忌憚他,我現在就可以去取回那面鏡子。”
長公主:“你如此在意那面鏡子,何不跟沉無心提條件,她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幽冥教主輕輕嘆一口氣,“若是別的東西,我自然有辦法找她交換,但那面鏡子,她絕對不會給我。”
長公主:“為什么?”
幽冥教主:“這就涉及到魔界的一個大秘密,也跟你們大夏皇族的來歷有關。你可知到你們大夏皇族有一門驚天動地的絕學,喚作龍神功。”
“龍神功?我怎么從未聽過。”
“你當然沒聽過,就算你的皇兄也不知道,否則他也不會走上如今的道路。龍神功是魔界的無上絕學,當年魔界圣帝所創,只教給魔界四圣之首的青楻一人而已。”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