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婦產科走廊裡迴盪著聲嘶力竭的嗚咽聲,分娩已經持續了近兩個小時。
產房四周的玻璃蒙上了熱騰騰的霧氣,白玫攤在被汗水侵溼的牀單裡掙扎著,像是要陷入沼澤。
“還……還沒出來嗎……。”
“無霜……我好痛……”
此刻涕泗滂沱的白玫愈發感到痛苦。
筱無霜聽著白玫的聲音逐漸虛弱,於是轉頭看向一旁的護士緊咬嘴脣心裡不停默唸:
“不行……這樣下去不行……”
“肖肖!準備剖腹手術。”
“好……好我馬上去準備。”
“再等等無霜……我還……還能再堅持一下。”白玫聽後試圖阻攔。
“現在,我是醫生,你是產婦,聽我的。”筱無霜眼神堅毅地看向已經快失去意識的白玫。
白玫面露痛苦地點了點頭。
肖肖急匆匆地在產房一角的櫃子前翻找醫用器材,嘴裡不停嘟囔著“快點快點快點……”
“還沒準備好嗎?”
“導管,導管我找不到了筱醫生。”肖肖掃視著眼前自己無比熟悉的醫療櫃卻怎麼也找不到,無助地急出了眼淚。
“我去醫療庫拿!”
肖肖說著擦著眼淚衝出了產房,走廊裡迂迴的寒氣吹在她汗溼的護士服上,一股無法逃脫的寒風讓她瞬間清醒。回想到白主任平日裡悉心照顧自己的情景,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出來。
“請將面向屏幕。”
“驗證失敗。”
醫療庫門屏幕前的肖肖趕忙擦拭掉眼淚,並刨了刨眼前幾縷溼答答的長髮。看著鏡頭前自己凌亂的樣子,此刻竟離奇地覺得自己有一種梨花帶雨的美。她意識到自己這一行爲後搖了搖頭,並很快抹去了這種不合時宜的錯覺。
“驗證通過。”
進入藥庫後,她迅速來到自助提藥機前,凍僵的手指不停地顫抖。
“請勿重複輸入。”
“請勿重複輸入。”
“媽的智障。”
——————
心臟外科手術室內生命體徵儀有節奏地發出“滴滴”聲,從亞歷山德逐漸舒展的神態可以看出這臺手術到現在都進行地十分順利。
燈光下墨翟握著手術鉗不停地繞動在空中勾勒出漂亮的弧線,也令手術檯前的助手們紛紛讚歎於他幾乎零瑕疵的精湛技藝。
正當在場所有人都如癡如醉於這場華麗表演時,手術室外的騷動打破了這一沉浸。
亞歷山德聽聞後眉頭一緊,便轉過身去打開了腕錶屏幕裡的視頻監控。
監控中軍人們正阻攔著一名身穿白大褂滿身是血的女醫生朝手術室這方跑來,見此情形他大概知道發生什麼了,但還猶豫著要不要告訴正處於手術關鍵階段的墨教授,畢竟這次任務可容不得一點閃失。
在不巧得知今天是墨教授妻子產子的時候,自己心裡也多了些許的不安。對於目前這一糟糕的情況也只能自認倒黴,況且是自己做出的選擇,自己應當要負起相應的責任。
在確認清楚情況後,亞歷山德鬆開了緊咬住的牙口,擡頭長吁了一口氣惘然道:
“墨教授,產房那邊出了一些情況,很危險。”
見對方仍做著手術沒有反應,亞歷山德繼續喊道:
“墨教授?”
亞歷山德預想中的失控場景並沒有發生,眼前墨翟的背影仍舊連貫地做著手上動作。看到這一情形,他對墨翟崇高的職業素養由衷欽佩的同時心裡又多了一份惻隱。
“我已經安排急救先往產房去了。”
正在手術檯前全神貫注的墨翟此刻只覺心要跳出來了,只要稍不留神,術中的病人將會因此死去。剋制住情緒的他感到喉嚨發緊到像是要將自己窒息。
“你們有信心先撐住臺嗎?”亞歷山德開口詢問起助手們。
助手們聽後遲疑了一下說到:“可以,不過現在墨教授正在做動脈剝離,目前還無法接手,得等這個階段完成。”
“估計還要多久?”亞歷山德追問。
“最快也要半個小時。”其中一名助手說。
“給我十分鐘。”
墨翟話畢,手術室內的氣氛隨之焦灼了起來,衆人都開始盡力配合。
亞歷山德懷揣著忐忑的心情看向窗外,此刻遼闊的西伯平原正下起大雪。
————
產房內白玫癱在病牀上抱著懷中一聲不吭的嬰兒面無表情地望向窗外,冬夜裡的醫院已然飄起了雪花。
漫天的雪花很快覆蓋了醫院廣場的長椅,覆蓋了食堂的瓦礫,眼前熟悉的景物令她回憶起了諸多的過往。
“肖肖,交給你的東西保存好哦,如果……還有將來的話。”
一旁趴在病牀上早已哭成淚人的肖肖昏沉地點了點頭,手上緊握住醫用的會議記錄筆。
“一會兒……墨翟要是來了……記得替我好好的罵他,他心裡會好受些。”
忽然從走廊遠處傳來的陣陣腳步聲讓肖肖猛地擡起頭來。
“他們來了他們來了白主任,UU看書 www.uukanshu.net 再堅持下別睡著了啊。”她說完起身就向外跑去。
看著婦產科的走廊上一衆醫護正向著產房快步趕來,她不禁跪坐在產房門口失聲大哭。
“墨教授!快,快救救,救命……”被淚水嗆到的肖肖強忍著呼喊道。
走近才發現並沒有墨翟的影子。
“墨翟醫生呢?”肖肖趕忙問道,但醫護們沒有人迴應她。
醫護進到產房迅速安排起搶救工作。
“產婦失血過多,輸不上了。”
“縮宮素和子宮壓迫縫合都做過了,醫生。”肖肖趕緊提醒道。
醫生聽後一愣。
“加大劑量注入血小板。來個人去取蛇毒助凝劑,先把命保住。”
“我,我去拿。”
“新生兒除顫60焦耳一次。”
無效。
“加大!”
“80焦耳兩次。”
無效。
“再來!”
——————
心臟外科手術室內一名助手屏息凝神地接過了墨翟手中的手術鉗。
墨翟此刻只覺眼前一黑,強忍著快要蹦出的心臟離開了手術室。
“我跟過去吧。”其中一名助手主動提出。
亞歷山德立即點了點頭,示意動作快一點。
墨翟拖著僵直的身體在婦產科的走廊上快步走著,這條路走起來已沒有了往日的平坦,全身發麻的身體只希望能撐過無數個下一秒。
就在墨翟體力不支即將暈倒之際,一聲嬰啼,劃破了紅樹黴軍區醫院的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