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了,這邊無涯收下二十座城池的消息一經傳出,暉國有好多義軍都散了,不少百姓打各地奔往那二十座城池,強烈要求做無涯人。
且不管北華弶連妒帶恨是如何的咬牙切齒,千羽墨這邊卻是得意洋洋:“誰說一將功成萬骨枯?孤不需費一兵一卒,照樣可以拓展疆土!”
的確,打仗不僅消耗兵力,亦消耗財力物力,無涯這幾年在棉花方面的開銷比之二十座城池的固有資產以及日后帶來的收益,還有此舉在天下的影響力,可謂是微不足道了。
這筆大生意做得是相當成功!
此等智謀,此等耐力,亦可謂天下無敵!
當然,千羽墨此言亦透露了一些自己的小心思。
也難怪,一直被人拿來和那位開疆拓土的戰神相比,一直說他配不上這個王位,他心里定是窩了團火吧。
所以這一日,他分外開心,卻偏要做出一副無可奈何之態:“唉,這么多的人,偏要歸順于我,孤也沒有辦法啊!”
然而誰不知他是在說反話,于是碧遲宮內外皆是喜氣洋洋。
洛雯兒看著他的眉目飛揚,在替他開心之余又有些擔心:“雖是得了二十座城池,可是又來了那么多人……”
千羽墨袖子一揮,仿佛指點江山:“來多少都養得起!”
洛雯兒倒不是擔心無涯的國力,因為在這個時空,人力即是財力,只不過……
“這些人,魚龍混雜,萬一有人心懷不軌……而且,他們現在是因為在暉國生活不下去,才投了無涯。但是天災能有幾年呢?人總是故土難離,萬一到時想回去,萬一北華弶又使了什么招子,到時……”
“你覺得該怎么辦?”千羽墨黑眸閃閃。
洛雯兒在來回踱了幾個圈后,沉眉道:“我也是在別處看來的……但凡要收復一個民族,或是新占領了一塊土地,多是要派自己的人過去雜居。這樣年深日久,他們相互通婚,生兒育女,也便不分彼此,就好管理了……”
千羽墨點點頭:“這個主意不錯,但現在還不是施行的時候。”
對上洛雯兒的質疑,笑:“你也擔心魚龍混雜,那么派了咱們的人過去,豈非是給他們設計欺負?”
“咱們也可以派一些人過去‘潛伏’……”
千羽墨搖頭:“現在過去,就連那些沒有歪心的都要生了雜念了,因為那二十座城池,在他們心里,還算是暉國的地盤,你也說,他們的心怕是還不夠安穩,若是咱們的人過去,豈非是要被懷疑設計他們?到時矛盾激化,就不好辦了。”
洛雯兒皺了眉,又轉了兩圈,忽的眼睛一亮。然而回了頭,正見千羽墨笑著看她,她便知,二人想到了一處。
這所謂想到的一處,便是來自現代的一個政治詞匯……一國兩制。
“暉國的一切舊制、風俗皆不變,賓至如歸嘛?!鼻в鹉嵩诩t木榻上,悠然自得:“但一下子來了這么多人,暉國人又只會種地,那么土地一定緊張。無涯的西北倒是有許多閑置之地,不知他們可是愿意前往……”
洛雯兒眼睛一亮……如此便是施行了分化政策,人少了,想鬧事也便缺了基礎,在很大程度上保證了社會安穩。
“至于土地嘛,他們自己劃分,先到多得……”
洛雯兒眉心一緊……雖然此舉促進分化,可這不是制造矛盾嗎?
“人心多是貪婪的,到時定是要鬧,然而也只有當事情亂起來,才好揪出那些個奸細!”
的確,若當真民變,定是有人蓄謀已久,煽風點火,便可將這些人抓起來。一是肅清了隊伍,一是殺一儆百,一舉兩得。
千羽墨的腦子是怎么長的呢?
洛雯兒眨眨眼,偏要給他出難題:“若是一切皆按你所言般發展,難道當真允許他們自立自治?你要替暉國養著這些人?”
“當然不是!”千羽墨一把摟過她,抱在懷里:“他們一亂,咱們就可以借機派兵,表面維持秩序,實則揪出內奸,順便建立官府,加強管理。”
“這些人定是有整個家族遷來的,正好選幾個德高望重的族長,參與整治。”習慣的揉捏著她的小指:“別只想著往他們那里滲透咱們的人,也可讓他們的人參與咱們,這樣才能讓他們覺得咱們是把他們當成一家人,也就不好生歪心了。但這人員的選擇一定是要層次不齊,彼此不很和睦的,否則連成一心對付咱們派去的人,可就慘了?!?
洛雯兒心想,這不是千羽墨在朝堂上耍的手段嗎?讓世家彼此爭斗,他便可坐山觀虎斗,雖然世家對他并不以為然,也總比聯起手來對付他的好。
“他們若是非要鬧,便鬧去,人來得太多,總是要清減一下的。”
這便是政治,有時未免殘忍,就如同一個人,若想討得所有人的歡心,便很有可能里外不是人。
“到時給這二十座城池的人免稅三年,遷往西北之地的則免五年,并獎勵墾荒最多者。得了實惠,他們還哪有心情鬧騰?”
長出一口氣:“然后慢慢的一切步入正道,商鋪酒肆也都建起來了,就可以往里滲入咱們的人了?!?
千羽墨轉了身,一手支頤,興致勃勃道:“云彩,正好可以將天香樓的分店開在那……”
洛雯兒的眼睛也亮了。
于是二人又將開店細節人員安排等商討了一遍。環境倒不用細調查了,因為此番巡游,恰恰路過那二十座城池,當時二人還易容到里面逛了逛。
而眼下,洛雯兒不禁懷疑,今日的結果,是不是早就在這只狐貍的意料之內?
運籌于帷幄之中,決勝于千里之外。也只有他,方能于談笑間,令檣櫓灰飛煙滅。
將來若一切步入正軌,商旅往來,自是可自然而然的實行民族融合,總比遷移人口來得可愛,否則無涯人民如此愛國,怕也不肯同外來人雜居呢。而若以發配為名進行操作,別說無涯人會心生怨氣,這些辛苦投奔的暉國人又會如何作想?
她看著千羽墨細心為她按摩的手指,若有所思道:“如此一來,這些座城池與西北荒涼之地的富庶指日可待,那么北華弶……他不會有什么想法吧?”
“嗤,他能有什么想法?”千羽墨輕聲一笑,很是不屑:“舍了這二十座城池,便等于割了他一大塊肉,就算他想收回來,也得看他有沒有那個本錢!”
“你打算繼續賣棉花?”洛雯兒有些憂心忡忡:“可是這回他八成是明白你在算計他,還會上當嗎?”
“有些人,只看眼前的利益,只要有錢,哪管是否上當?揮金如土的日子過慣了,如何能忍受貧寒?否則這回他只要堅持一下,待別的諸侯國醒過味來,也未必不能幫他,可是他挺不住啊。而且暉國,幾十年內怕是無法更改種棉花的習慣了,因為土地和人一樣,是有習慣的。你若不信,我現在就跟他說,以后不再要他的棉花,他定恨不能飛來跪著求我!”
她乜了他一眼:“聽說無涯國主又以相同的手段在茳國養了一群羊?”
他鳳眸一瞇,翻身將她壓下:“怎么是相同的手段?這可是羊啊!而且咱們有那個須烏王,他可是自愿為咱們效勞的……”
提到這個人,就難免讓人想起那幾個妖嬈的舞娘,洛雯兒的臉色便是一黯。
吃醋都吃到這個份上了,怎么還是不肯徹底的屬于他呢?
千羽墨暗嘆,翻過身來,躺回到原處。
總想盡情的寵愛她,然而現在的接近,于他們任何一人而言,都是一種折磨,所以他即便為無涯兵不血刃的拓展了近千里的疆土,可謂意氣風發,只是一想到眼下雖美人在懷,卻無福消受,頓覺前途灰暗。
手卻依舊沒有放開她的小指,輕輕的揉捏著:“再說,北華弶今后怕是也沒有什么精力對付咱們了。這次民變,暉國境內又多了不少小國,北華弶是想撲殺,可人家就能坐以待斃?而且他只顧自己享受,誰又愿繼續被他奴役?暉國,怕是要亂上好一陣子了,到時咱們再來點‘支援’……”
支援?
洛雯兒初時不解,轉瞬明白……千羽墨的支援,怕是要暗地里扶持那些小國與北華弶對抗吧?如此暉國一亂,北華弶平定內亂尚分身不及,哪還有工夫復仇?而且暉國的經濟命脈,或者說是他的個人享受皆掌控在千羽墨的手里,他若是使什么幺蛾子,只能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千羽墨見她神色現出了然,不禁暗自贊許……論悟性,即便是世間男子,又有幾個及得上他的云彩?
“你還記得軒轅尚所提的神龍一事嗎?”
洛雯兒點點頭。
“其實用的也不過是這個招數。雪陵正亂著呢,他想讓咱們也亂一亂,省得插手他們雪陵的事。他也真是多慮了,孤哪有心情管他們?”千羽墨冷笑:“如今就讓暉國自我消耗,總有一天,它會成為咱們的屬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