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環節由三家帶來的弟子進行操作,并將答案備好。
已是做得如此充分,他們作為最有威信的人物怎么會去逐個查驗?此女子這般提問,究竟是嘲笑他們無能還是暗指他們作弊?
各家皆有牽制,怎會作弊?再說,這個環節有作弊的必要嗎?
“我想見一見調制這位香料的公子……”洛雯兒拱手,垂眸,語氣平靜且誠懇。
“大膽!”
“放肆!”
“哼……哼……”
穆家老頭一揮手:“把她給我轟出去!貴國千方百計的要承辦這次斗香大會,難道是要侮辱我們雪陵么?竟讓一個如此卑鄙無恥信口開河之徒登堂入室,咆哮賽場,視天朝威嚴何在?視天子恩德何在?”
“頭香:佛手柑、檸檬、哈密瓜;中韻:橙花、晚香玉、丁香、蓮花;尾香:紫檀、椰子、琥珀、麝香。”洛雯兒淡淡報出瓶中香料揮發程度的三段,指著被朱紅圈化的四個字:“是丁家開山之作‘月上高樓’的配方。本應是用在此處的丁香,不知何故換做了琉球幽蘭。此花與丁香氣味相近,卻少了清雅,多了甜膩,略略濃郁一些。此瓶中,將調配時原本應置一錢的丁香改作了四分的琉球幽蘭,以為便可遮掩。老先生大可不必如此激動,您只需聞上一聞便可知曉……”
“老夫調香五十載,豈可受你一女子驅使?”穆家老頭憤而拍案。
“非是驅使,而是求證。穆老先生如此推脫,究竟在怕什么?”
“老夫有何可懼?你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況且這個瓶子你剛剛沾了手,誰知道你放了什么進去?”
洛雯兒不覺好笑:“且不說咱們都是經過重重檢查方進入賽場,就算我有心思,我又怎知您將紅筆圈化何處?況我來此亦是與各位選手進行較量,也不是沒想過脫穎而出,難不成還要自己搬石頭來砸腳?”
“你會的不過是砌詞狡辯,老夫和在場的各位可是早已領教。”
“若是老先生不肯紆尊降貴,不妨請在場的選手前來印證,如何?”
三個老頭吹胡子不語,場中卻已有人叫道:“我,我來!”
回了頭,正是段玉舟。
一襲雨過天青色羅袍,伴著疾行,袍擺翩翩。
場中已是有人笑了,他卻渾然不顧,只幾步沖上前來,奪過洛雯兒手中的小瓶……
胡綸看到一直僵著身子觀注評判席上動靜的主子不知不覺的攥緊了御座的扶手,心里立刻替那位見義勇為的年輕人祈禱……
你說你幫誰不行呢?不對,你得幫她,你不幫她怎么行呢?可是你幫了他,你可怎么好呢……
段玉舟緩緩睜了眼,眸底有些困惑。
他看看洛雯兒,耳邊傳來嗤笑:“怎么樣,白費力了吧?”
甘露萱懶洋洋的將媚眼與幸災樂禍一同拋過來……除非這小子不想繼續參賽了,竟然幫著如此放肆的人跟評判作對,他能出現在此,八成是……
段玉舟收回目光,有些赧然。
洛雯兒頓時心頭一緊……自己判斷錯了嗎?不對,不可能!那么段玉舟……沒準是復仇!而且他若是站在自己這邊,就得罪了裁判,后面一定難辦,而若想通關,除非……
一時之間,竟是手腳冰涼。
段玉舟放下小瓶,斂衽:“誠如丁辰天所言,此香料的中韻并未按照原定配料用了丁香,而至于是不是琉球幽蘭……請恕鄙人無知。”
穆家老頭當即皺了眉,乾、丁二人也面面相覷。
方才這二個參賽者的劍拔弩張他們也看到了,這個年輕人沒有必要也沒有理由替丁辰天說話。
穆、丁立即睇向乾家老頭……辨香不是乾家的拿手好戲嗎?
乾家老頭再不愿,也只得皺著眉頭,拿過那小瓶,閉目一嗅……
旋即眉頭一跳:“這瓶月上高樓是誰調的?”
英秋冉變戲法似的從袖子里抽出長長的名單,惹得那仨老頭又是眼角一抽。
按理,這些賽前準備的東西早就該丟的,而在以往的比賽上根本就不會存在這樣的名單,因為沒有人會質疑這其中能出什么岔子,因為他們就是權威,他們就是證據。卻不想無涯考慮得如此細致,就好像生怕被人陷害了去似的,這個該死的……不,刁鉆狡猾的千羽墨!
也只有這樣的國主,才能教化出這樣的刁民!
對著名單,穆家老頭立即吹起了胡子,一拍青玉案:“穆雙,給我過來!”
稍后,一名年輕的男子滿臉莫名其妙的被從場外帶進來。
穆家老頭將小瓶丟到他懷里:“這是怎么回事?”
男子嗅了嗅其中氣味:“是月上高樓……”
“啪”!
洛雯兒看著穆家老頭重重拍在案上的手,估計那只手一定是腫得沒有知覺了。
“這里面的丁香,是怎么回事?”
男子看看這個,瞧瞧那個,忽然“噗通”一聲跪下來:“昨夜大雨,丁香一味香料不知怎的全扣到了水里,弟子情急,就拿了……琉球幽蘭……”
段玉舟一滯,立即睇向洛雯兒,卻見對方一臉平靜。他不覺攥緊了拳,唇角微抿。
“琉球幽蘭與丁香氣味甚近,雖是稍稍濃郁一點,但是弟子只放了四分……”
近年來雖然參賽者越來越多,然而良莠不齊,多是濫竽充數,心下想著此瓶定是要落到渾水摸魚者手中,哪有那么“好運”?卻不想……
“滾——”
穆家老頭再顧不得調香是門多么高雅多么有格調的學問,調香者也應該相得益彰,只直接一腳踢出去。
乾、丁二人雖是此前失了面子,然而見始作俑者竟是穆家人,頓時交換了眼色,會心一笑。
洛雯兒與段玉舟對視一眼,也不等人允肯,便往回走去。
然而身后卻傳來某老頭的憤憤:“鼻子不錯,就是字太差了些!”
洛雯兒差點跌倒,該不是要從她的字上來找麻煩吧?她本來就不會用毛筆,就這樣丟胳膊斷腿的繁體字還是她這三個月看書惡補勉強弄個形似的程度,權當“草書”了,可也并非辨認不出,否則怎么會找到她的“錯處”?而且事先也沒有說參加斗香大會還要寫一筆好字,難道非要借此再生事端?真正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