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嬸提了點子后,改而以過來人的身份、和張大郎幾人說起崔氏替妙兒再議親的壞處:“這一女許二家,自來便是件極其壞名聲的事!這女子一旦定了親后、還和別家的小子有了婚約或是糾纏不清,那今后可就是渾身長嘴也都說不清楚了!聽說因這樣的事鬧到官府去的人家有不少呢……”
劉嬸的話讓張大郎幾人再次陷入了沉默,張大郎自是想著除了趕去徐家澄清誤會外,還要馬上阻止崔氏替妙兒和別的人家議親,這樣才能讓這件事不再惡化下去。而妙兒則聽了劉嬸的話后,則想到了前世查論文資料時、看到的一則小故事……
那則故事具體講了些什么、妙兒已經(jīng)記不大清楚了,只大約記得故事講一莊姓女子先與王某有了婚約,后對柳某一見鐘情、依著三書六禮的規(guī)矩下嫁給柳某。王某知道后大怒,拉著新婚夫婦上了官府,狀告莊家一女許二夫,要求官府將莊氏判與他為妻。
當時柳某在官老爺面前替自己辯解道:“某于外姑(案即岳母)王氏處納采娶妻,非越禮私誘、乃是明媒正娶,家人大小皆熟知之。”
但即便柳某是按照三書六禮的規(guī)矩娶了莊氏,但縣官卻依舊把莊氏判給了王某,理由是“王家先下彩禮,合歸王家。”
這個故事在當時極具代表,因此妙兒當時查古代婚姻律法時,曾仔細的研究過,也做出了總結(jié)———官府在判決莊氏究竟是王某之妻、還是柳某之妻時,是不會去詢問女方當事人的意見的,只會按照律法規(guī)定來下判決。
而律法明言規(guī)定,只看誰先下彩禮、先定婚。而這則故事里是王某先下了彩禮的,隨后莊氏才與柳某“偷成婚約”——即偷偷的與柳某訂立婚約。
因此柳生雖然也是“納采娶妻”,卻被官府以王家納采在先為由、把莊氏判給了王某。這說明古代結(jié)婚的禮俗雖然復(fù)雜,但是納采(下彩禮)才是最關(guān)鍵的一點。而且柳某的“納采”雖然不是公開進行,但是它對于確定柳莊結(jié)合乃是“夫妻”關(guān)系,不是“夫妾”關(guān)系也是極為重要的證據(jù)!
且先不細說古代的婚姻律法如何,卻說妙兒記起這則印象深刻的小故事后,馬上記起當年張徐兩家定親后,尤氏很有先見之明———當時尤氏別的都說可以慢慢商討,但卻要求徐家必須先下彩禮、把親事定下來!
也就是說徐家既已納彩,那就算崔氏再把她許給別的人家、把親事給攪混了,妙兒也不怕有人故意來鬧,只要拿律法規(guī)定來當憑著,那這場鬧劇最終只能根據(jù)徐家已先納彩、而要以徐家為先!
不過這條律法卻不能保證徐家不因嫌棄妙兒而退親……因此讓崔氏不再使壞給妙兒再議親、不給徐家退親的借口,才是最關(guān)鍵的一點!
這點妙兒覺得不難做到———只要把北宋律法搬出來嚇唬崔氏,崔氏畢竟只是個見識淺薄的婦人,那些婦人間的彎彎道道她雖然敢玩,但這并不代表她敢觸犯律法!因此只要把律法搬出來,崔氏一定會就此作罷,不敢再隨意替妙兒議親、以免惹上官司!
只不過妙兒當時查的是唐代婚姻律法,她不能確定北宋是否也有這樣的律法,于是妙兒略微思忖過后、開口對張大郎說道:“大哥,你能不能上衙門去打聽看看,看那些因一女許二家而鬧到官府的人家,官老爺最終都是怎么決斷的……”
“妙兒,你讓我打探這個做什么?”張大郎不解的問道。
“打探清楚了,我們才曉得崔氏私底下替我再議親,究竟有沒有觸犯律法!若是觸犯了律法,那我們只要拿律法嚇唬崔氏一番,她自個兒就會趕緊收手抽身,不讓這件事再往壞處發(fā)展了!畢竟崔氏雖然心狠膽大,也沒膽大到不怕被拉去衙門打板子!”
在北宋,女子若是被拉去過堂,乃是件極其丟人的事兒、會被人指著脊梁骨說閑話,更別提被拉到大堂當眾打板子了!
因此張大郎一聽了妙兒的提議,立馬覺得這是個快刀斬亂麻的好主意,于是他說了句“我這就去打探”便匆匆忙忙的出了家門,一路往城里奔去。
這件事是一刻都不能再耽誤了,因此張大郎很快就打探完消息趕了回來,并把打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訴妙兒。妙兒總結(jié)了張大郎打探到的消息后,馬上欣喜的發(fā)現(xiàn)她的猜測是對的———唐宋律法本就相差不大,她所知的唐代律法在北宋也是行得通的!
于是妙兒心里很快就有了對付崔氏的主意,第二天直接就找上了崔氏:“我知道你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勸你還是盡快收手,不然這事最終只會讓你后悔莫及。”妙兒也懶得和崔氏廢話,一上來就把話給挑明了。
那崔氏卻還是一如既往的在妙兒面前扮慈母,只見她一邊親昵的抓了妙兒的手,一邊柔聲細語的問道:“四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誤會我了?我沒打什么主意,我之所以重新替你議親也都是為了你好,那徐家早就沒把你當成未過門的兒媳婦了,他們實在是……”
妙兒最討厭崔氏那裝柔弱小白花的模樣了,因此她當下就一臉嫌棄的甩開崔氏的手,不等她把那些假言假語說完,就出聲一口把她的長篇大論打斷:“夠了!你別以為這世上會有不透風(fēng)的墻!你以為你想把你家妹子塞給徐家的打算,和你對我做的那些事兒,就真只有你和你那老娘知道嗎?”
妙兒的話讓崔氏臉色立時一變,但她不愧是十分擅長偽裝真面目和真實情緒的高手,只見崔氏很快就恢復(fù)了鎮(zhèn)定、一臉吃驚的反問妙兒道:“四娘,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你面前說了我的不是?你可千萬別相信那人說的話啊!我壓根就沒想過要把我家妹子嫁去徐家!”
“那人定是看我是你的后娘,和你心里始終隔了一層,才會說那些話來挑撥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你可別輕信那人對我的中傷啊……”
“你少和我說這些假惺惺的話兒,我也不和你拐彎抹角玩那些彎彎道道了,我直接把話給你撂在這兒、你愛信不信———你若是執(zhí)意要鬧下去,那我也不怕、大不了把這事給鬧到官府去!到時候你要是被拘到地牢里去蹲著,可別覺得丟臉喲!”
妙兒說完還不忘“好心”的提點了崔氏一句:“我記得你是識得字的,那我勸你還是趕緊找本大宋律例翻翻,瞧仔細把一女兒許給二家的人,會被判什么罪狀!別只顧著替你妹子安排后路,把自個兒的后半生都給搭了進去!”
那崔氏一聽妙兒這話,再見妙兒臉上自信滿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心里立馬就慌了起來……不過她嘴上卻還是虛情假意的說著一堆好話,不斷的和妙兒解釋、讓妙兒不要誤會了她的好意,還一直強調(diào)她真沒打徐家的主意。
妙兒把最重要的話說完后,自是不會再和崔氏多做糾纏、她可不想自己惡心自己,因此妙兒很快就撇下崔氏、回自個兒屋子里去了。
妙兒才回到屋里沒多久,劉嬸就悄悄的鉆了進來、小聲說道:“四娘,你前腳才進屋、那崔氏后腳就等不及的出門去了!想來是回娘家想法子求證你的話去了!你這招看來很管用、一下就把崔氏給嚇住了……”
——————————————————7.1號第二更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