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陡然間寂靜了下來。
江飛夕知道所有人的目光全聚在了自己這里,而此時的他,只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卟嗵卟嗵,直沖耳膜,震得頭開始隱隱作痛。
他的目光輕輕的流動,劃過段伯父,劃過心貝,最后停駐于段伯母。
段伯母的目光是清澈而明亮的,她所有的美麗全聚在這雙眼睛里,很少有人在她這樣年紀的時候,還能有這樣一雙如孩童般澄澈的眼睛,似乎從未沾染過人間煙火般的清凈。
這是一雙讓人無法拒絕的眼睛,可就在這一刻,江飛夕卻徒然明白,自己幾乎要掉進她的局里。
她心里其實明白,剛剛將要說出的“只是”,指的是什么,她更明白,大家都避忌于她的病,盡量要不刺激到她。
而她,為了心貝,利用了這一切,把自己當成什么都不知道的傻瓜,只要心貝能得到她所愛的。
江飛夕頭上漸漸的滴下汗來,他聽不清楚這漸而加重的呼吸,究竟是自己的還是他人的,而手指卻在一點點的收緊著。
答應是斷斷不能,可是確實也是要避忌一下段伯母的病的,他很肯定她心里其實是明白的,卻不能肯定她是否能面對這個現(xiàn)實。
一滴汗珠尤如一只小蟲般從頭頂緩緩的爬下,然后從唇角慢慢的滲入到嘴里,這一點點的咸味卻讓江飛夕醒了過來。
自己是無法做到兩全的,那么,只好依了自己的這顆心了,他心里暗暗的道著歉,段伯母,報歉了。
緩緩的張了口,而心貝卻已嬌笑起來:“媽,你說什么呢?我現(xiàn)在還不想嫁呢!我還要多陪陪你呢!”
段伯母迅速收了目光,愛憐的撫著心貝的頭發(fā):“我也是舍不得你的,不過,你與飛夕這么多年的感情,我怎會不知道你的心思,今天也只是隨便聊聊罷了。”
她抬頭看著江飛夕:“這么多年的感情,也應該是水到渠成了,對吧?”
未等江飛夕開口,心貝已經站起來,半羞半嗔道:“你們再這樣取笑我,我可要生氣了。”
段伯母見心貝好似真的要生氣般,立時正了顏色:“好了,好了,不說了,咱們回去吧!飛夕下午還要上班吧!”
江飛夕亦不挽留,輕輕點頭。
段伯父拍拍他的肩,溫和道:“有空多到我家來轉轉,心貝還沒找到工作,讓她到我公司又不愿意,都被她媽寵壞了,在家又閑得慌,你多來陪陪她,給她出點主意。”
江飛夕又是點頭。
終于送走了他們,江飛夕回到房間,重重的倒在床上,心神俱疲。
一直覺得段伯母柔柔弱弱,又是個不常出來與人交往的女人,想著應該會是比較簡單,沒想到卻也有犀利與城府的一面。
江飛夕默默的嘆著,心又微微不安起來,心貝怎會天天偷偷的哭,怎能天天的哭呢?
連自己這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假哥哥都會覺得心疼,更何況是生她,養(yǎng)她,寵她的母親呢?
段伯母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要保護心貝。
如果可以,他也愿意不顧一切的來保護這個妹妹的,可是,卻不能夠因此而違背了自己的感情。
心貝,要我怎樣做,才能不讓你受傷呢?江飛夕痛苦的閉上眼睛。
往事紛沓而至。
初見心貝,是她在與一個男生吵架,小小的她,面紅耳赤卻毫不示弱,出于同情弱小,他出面擺平了那個男生,后來才知道,這原本就是她挑起的戰(zhàn)爭。
江飛夕輕輕側了個身,慢慢的笑了起來,從小,心貝就是一個刁蠻任性的女生,但卻也不嬌氣,不會象別的小女生一樣動不動就掉眼淚。
雖然覺得自己幫錯了人,但卻也欣賞她吵架時的理直氣狀,毫不畏強的氣勢,因此,她后來死纏爛打的要跟著他,也就由了她去。
慢慢的,終于開始了解了她的一些情況,她是剛從外地搬到這里沒多久的,家里做生意,感覺挺有錢的,因為象她這樣穿得好,還經常有一些貴重零食放書包里隨時可以拿出來吃的學生并不多。
雖然江飛夕家的條件也是不錯的,可是他卻偏不喜歡跟這些家境好的人來往,而心貝卻是例外。
也許,是因為她那強悍的死纏活賴,以及毫不氣餒的堅持吧。
可是自從心貝成了他的跟屁蟲之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麻煩事也多了起來。
心貝好象特別的愛斗,而且動不動就把他搬出來:“我有一個很厲害的哥哥喔,你們打不過他的。”
于是,他總是被心貝騙去她的角斗場上,幫她收拾那些個麻煩,好在,她也挺有心眼的,從沒惹過比自己強的,因此,自己并沒有吃過虧,而心貝有個厲害哥哥,百戰(zhàn)百勝的名聲卻傳揚開來。
心貝,實在是一個極聰慧的女子。
可有時,聰慧并非都好,也會成為一種殘忍,因為自己不想面對的真實,就這樣輕易的看得通透,卻不想接受。
江飛夕微隆了眉心,默默的嘆氣,小凡,唉!是不是真的過份關心了,好象引起了些誤會了。
難道真被尹伊那烏鴉嘴給說中了么?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伸直了身子,長長的伸了個懶腰,睡吧睡吧,盡想些這有的沒的,都快成花癡了,還一個超級自作多情的花癡。
自己又不是貌似潘安的萬人迷,有這么大的魅力讓這么多女孩喜歡么?
能讓小西為自己著迷就行了。江飛夕的唇邊不自禁的泛起一抹溫柔的笑意,約了小西的那天,離現(xiàn)在還剩幾天呢?
算算,算算,哇!怎么還有這么多天啦!唉,太漫長了,只能慢慢等了。
終于,睡去。
中文系女生宿舍504室!
一派安寧,惠惠輕微的呼嚕聲愈顯出了室內的安靜,小西記掛著些事,并無多少睡意,只靜靜的躺著,聽著小鐘的秒針嘀嘀答答的聲音。
不知道江飛夕與小凡聊得到底怎樣,從小凡的表情上看,應該不會太好,小西嘆息,終是沒有說服她吧!
她已經鐵了心了,沒有人可能攔得住她了!小西暗自神傷。
腦子里突然靈光一閃,要么,去找施磊,讓他再幫幫小凡,他不是說過他會負責安排小凡的嗎?
只是最后卻沒做到!這也是個由愛生懼的家伙,不敢面對小凡,也不敢向小凡坦白自
己感情。
心又空空的落了下去,別說根本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了又有何用,又要偷偷摸摸的么?終究不是長遠之計!
側了個身,卻聽得門被輕柔而小心的推開。
一定是阿明,趕緊撩開簾子朝外望,果然,阿明正輕手輕腳的關著門。
“情況怎樣?”小西關切的,“你們,怎樣?”
雖然夏明并沒有直說單云雷的情況,但從他那輕松的樣子來看,應該是沒什么問題的,因此,小西的這個怎樣,更多的是問他們的關系。
阿明返過頭來,小西便笑了,輕聲道:“看你滿面春風的樣子就知道情況不錯啦,恭喜喔!”
微微含羞,阿明道:“我跟小云說了,這個周末我們請寢室里的女人吃飯!”
“哇!”小西又驚又喜,忍不住叫了起來:“你……”卻沒說下去,只點頭道,“很好很好,又有口福了。”
夢珂從賬中探出頭來:“好呀,好呀,剛睡醒就聽到有人要請客,美事一樁。”
玲兒,惠惠,小凡亦從賬中探出頭來,大叫:“又有好吃的嘍!”
看著她們,阿明愣了一愣,隨既笑道:“你們不是睡著么,怎么都醒了呀?”
惠惠嘻嘻笑著:“早被你們吵醒了,聽到有好處,趕緊出來冒個泡,以示存在。”
玲兒笑道:“就算不出來冒泡,難道阿明就會落下你么,她都說了是請全宿舍成員喔!”
坐在床邊,小凡淡聲道:“那可不一定,上次夏明請客,不就把我落下了么?我到現(xiàn)在還一直懷恨在心呢!所以呀,還是出來冒個泡比較好。”
玲兒委屈的叫道:“上次是你自己有約好吧,現(xiàn)在來怨我,可真沒良心。”
小凡依然淡言淡語:“你就存心挑我不能參加的那天請客,明擺著就是要撇了我么!”
玲兒又是狂叫:“我可真是冤啊,得請包青天來判了,那天我看見你和陸遠走在一起,還叫你們來著,可是你們要去過二人世界,怪得了我么?”
提到陸遠,大家忽的都安靜了下來,怔怔的看著小凡,玲兒臉色微變,吶吶道:“對不起,我……”
小凡卻微微一笑道:“對不起我什么,沒請我吃到飯么?呵呵,跟你開玩笑的啦,那天我是要和陸遠在一起的,怎能怪你呢?”
她拿了盆往水房去:“姑娘們,還愣著干嘛,趕緊著呀,下午還有課咧!”
大家忽的又醒了過來,吵吵嚷嚷的各自忙碌起來。
小西和阿明互望微笑。
現(xiàn)在的小凡,能這么坦然的說著陸遠,她真的放下了么?或許吧!這對于小凡,也是好的。
去系里的路上,說說笑笑,好不熱鬧,從阿明與單云雷,說到湘眉與蔣旭,然后又有人問起夢珂的那個在大教室里一見鐘情男生來。
都笑夢珂只是一副斗志昂揚的狀態(tài),卻總也攻不克這個保壘,真可謂是正宗的光打雷不下雨。
夢珂卻也不惱,任由大家說去,自顧的給自己加著油。
嘻嘻哈哈的一路而行,大家情緒高漲。
這都是,因為年輕,因為愛情罷!
(本章完)